卓依也面青唇白,正正式式的死裡逃生.
「好險.」家傑終於鬆一口氣,「算我們命,大真是──命大.」
卓依眨眨眼睛,一絲淚湧上眶.這刻她才體會到剛才離死亡是多麼接近,人的生命是多麼脆弱,若是那成噸成噸的山泥壓在他們的車上,他們──他們──她也顫抖起來,一股草名的哭意從心頭湧起,巨大驚險恐懼之後是感激、激動,她也分不清楚.
只是,她努力地讓淚水不下來.
她不是流淚型的女人.
「看來──我回不去了.」他喃喃地說.
「我們快些回家,報警.」她吸一口氣,「在路上怕再意外.」
「是──」他回頭望她,「能打擾你一夜嗎 ?」
「如果不嫌棄,可以睡沙發墊子.」她勉強露出笑容,其實驚魂未定.
「沒問題.」他也吸一口氣,然後駕車,「剛才的驚險別告訴媽媽,別嚇他們.」
她頭同意.自己能承擔的事就別擾亂其它人,她一向如此.
回到她的子房子,兩個人對著喘,息剛才的驚嚇延續到現在.
「如果剛才的山泥壓在我們車上,我會不甘心.人生許多該做的事我還沒做.」他說,想令氣氛輕鬆些.
「譬如什麼 ?」她很合拍.
「譬如戀愛.」他想也不想就說;{還沒有找到一個傾心的女孩,沒試過轟轟烈烈愛一次,此生白活.}
「你不像要像轟轟烈烈的那種人.」
「沒碰到,誰也不知道,對不對 ?」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相信你一定能到你轟轟烈烈的愛情.」
「你和家俊──轟烈嗎 ?」他問.
卓依攤開手,傻笑.她能說什麼 ?
「現代年輕人太輕看愛情,認為有好感、合得來就在一起,但好感與合得來都不是情,所以他們容易分手也不傷心傷身.」他繼續說:「我想像的那種──球相撞,不是融合就是毀滅,一生只能有一次,一次就足夠.我想──肉麻點該說要人生、要人死的,而且永遠不悔的.」
「有嗎 ?現代 ?」她大笑起來,「甚至像現代電影沒這種情節了,恐怕只能在一部分小說,也許武俠小說中才能找到.」
「也許,不知道.」他真心往,「或者我運氣好呢 ?」
「祝你.」她空手向他作舉杯狀.
「也祝你.」他回敬她.
她沒說出來,其實她心中的想法與他大致,極高興他也這麼說.
「啊──」她跳起來.記得他要家裡預備消夜的,他一定沒吃晚餐,「我替你弄些吃的,喜歡什麼 ?」
「這次不能只吃蔬菜沙律,我餓得腹如雷鳴.」他溫暖平和,「從中午到現在,只吃過剛才那件蛋糕.」
她從雪櫃裡拿出小排骨,又洗好切好黃芽白,煮湯,加面,最後加入搾菜絲,一大碗香噴噴的湯麵就放在他面前.
「哇,好香.」他深深吸一口氣,喜悅地吃一口,「人間美食,原來你真能做菜.」
「自己住當然要懂得照顧自己,我只會做最簡單的食物.」
「從來沒吃過這麼美味的面.」他孩子氣地說:「只有一次大概可以比較.那是我在日本京都旅行時吃的一碗咖喱烏冬,美味得想把舌頭都吞下去.現在又有這感覺.」
「那是因為你太餓了的錯覺.」
「不不,京都那百年老店大大有名,每天等吃一碗咖喱烏冬的人排長龍,京都無人不知,在第三街上.我是風聞而去的.」
「那麼我也可以開一家黃芽白排骨搾菜絲麵店,等一百年之後也聞名於世,人們排隊爭著吃.」
「好主意,我投資一半,我們合股.」
「一言為定.」卓依自然地伸手和家傑握一握,「以後我們是夥伴.」
兩個人都很開心,明知不會是真的,也說得興高采烈.言談之中,他們都忘了賀家人和躺在床上昏睡的家俊,像是多年老友般.
吃完麵,洗好碗,卓依又坐在他對面,已是午夜,兩人都沒有睡意.
「你和家俊──怎麼開始的 ?」凝定目光在她嬐上,很好奇.
「不告訴你.」她立刻說,防衛嚴密.
「我想了很久,你們的職業、你們的個性、你們的生活態度,很難有機會令你們相遇.」
「有綠千里能相會,你不明白 ?」她說.說了又有些怪自己,為什麼這樣說?明明是無中生有的事,愈描愈黑.
「是──也許你改造了他 ?」他思考一下,「家俊是(派對動物).」
「是侮辱 ?」
「大學生都愛這麼說,尤其留學美國的那一群.」他笑,「有點貶的意思.」
「你看得出我不是 ?」
「你甚至不愛打扮.」他又笑,「你穿的、用的都很樸素.」
「他沒有改變你 ?」
「很難.」這次她笑了,「別看我的外表,其實我對芋些事、芋些東西很固執,不論什麼人都不能改變我.」
「我看得出.」
「你看得出 ?」很意外,「我們之間接觸很少,我甚至不懂你的個性.」
「那是另一件事,對你,我覺得瞭解很多.」
「因為你是教授,觀察入微 ?」
「不,絕對不.」他總是笑,「第一,我不是教授,只是講師;第二,平日我並不懂看人,只是你──可能因為你是未來阿嫂.」
「很奇怪的事.」她彷彿很高興.
「不奇怪,人與人之間有綠分,可能我們一家人都跟你有緣分,大家都喜歡你.」
「我很受寵若驚.」卓依說真話.
「為什麼 ?你人這麼好,應該的.」
「不──也許你以後會明白,我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好.」她有深意.
「不要,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只是家俊與你感情好就行了.」家傑不以為意.
她欲言又止,猶豫半晌.
「說說你眼中的家俊.」終於說.
「他──」家傑考慮著措詞,「我倆差兩歲多,但並不接近,因為我們個性完全不同.從小他聰明過人,得家人喜愛,功課又好,是父母眼中的寶貝,後來當律師,又精明,魄力過人,掙得名利地位,他是個成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