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時候見他們 ?明天?今夜?」祖母表現得比誰都急.
「我想──」卓依再吸一口氣,抬起頭,令自己更理直氣壯,「這是大事,不能急,何況他身體還沒完全復元.」
「這──也好.」明玉點點頭.
祖母顯然有點失望,然而家俊的身體沒有完全復元也是事實,只好再等待.
「總之──家俊身體好後,結婚是第一件要辦的事.」
這一夜,卓依又留宿在賀家,與家珍同房.小家珍因為要上課,十一時就上床睡覺.
卓依心懷忐忑,一直在房內等著,等什麼呢 ?她說不出.她要把這件事告訴家傑,彷彿他有辦法替她解決的.
快十二時了,才聽見他關大門的聲音.
想出去,又忍住.她不能在此時此刻此地見家傑,他們之間完全沒事,但怕引誤會.
她靜靜地在床上,聽見家傑輕輕的腳步聲經過大廳,過家珍的房門口,回到斜對面他自己的臥室.然後開燈,放下書本及物件,一陣似真似假的「嘶嘶嗦嗦」換衣聲,又進浴室的洗澡聲,都清晰地入了她的耳朵.最後,一切靜止,他該入寢了吧.
她嘆一口氣,想不到家俊醒來後,想再與家傑說一句話都難.感覺上,家傑該是個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
她意識到,這件事上家傑恐怕也幫不了她,一切要靠自己.
睡不著,想喝杯牛奶.聽人說一杯熱牛奶可以助人入睡.想做就去做,走去廚房,打開門.看見正在吃即食麵的家傑.
有點尷尬,卻又釋然地笑了.
「沒想到你在.」她攤開雙手.
「一直沒時間吃晚飯.」他微笑,「不知道你在,想吃些什麼?」
「牛奶.我自己來.」她自然地為自己倒一杯.
「這麼晚還不睡?」他問.
「有件想不通.」在他面前,她一直坦率,「家俊向我求婚.」
他明顯地呆怔一下,說:「恭喜你.」
「太早.恭喜得太早,我還沒預備好.」卓依說.
家傑閃閃亮的睛凝注她,好像在問「為什麼」,非常關心.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還不是時候.」
「你們已訂婚.」他說.
「是.只是這些他昏迷的日子裡我發覺──」她搖頭,不知道怎麼說下去,「我不知道,他確是一個好對象,但──不能太急.」
「訂婚時你們沒有結婚的打算 ?」
她猶豫一下,輕輕再搖頭.
真的很為難,答有或沒有,是或不是都不妥,她根本不是真未婚妻,她怎知家俊和真未婚妻有什麼約定 ?
「我不能多說話,因為他是哥哥.」家傑有些覺察到的無奈,「當然我萬分歡迎你──成為賀家的一分子,這件事你要自己決定.」
「他們都催我.」
「主要的是自己,你的意願如何.」他考慮一下,是不是在鼓勵她拒絕呢?「誰也不能催你、逼你.」
「你能幫我說幾句話嗎 ?」她求助地望著,「他我很矛盾.」
「很想幫你,怕引起誤會.」他無奈地笑,「我的處境為難.」
她愕然相望,為難 ?為什麼 ?她不明白.
「我是說──我的意思──」他臉紅了,紅得──很莫名其妙.
似乎感覺到一些什麼,又不能確定.她用力咬唇,不想那些奇異、不著邊際的思繞她,她已經夠煩了.
「我知道,我要自己作主.」她輕聲說:「能遇到家俊是我的幸福,他事業成功、富有、英俊又有名氣,沒有任何可挑剔的,是任女人心目中的夢想.錯過了,一定永遠也找不回來,會令我後悔一輩子,可是──」
「可是什麼 ?」家傑顯得急切.
「不知道.」她嘆口你.能說出真想嗎?
真相可能使她失去一切,她不想,實在是寐以求的際遇,可她也害怕和不甘心,這麼陌生一個男人,因為他的條件就下嫁 ?
卓依──她是對愛情還有少少憧憬和幻想的,希望遇到一個永生難忘的男人和一段──她真是矛盾.
「可以慢慢想,還有時間,對不對 ?」
「是.」她垂下頭.
她有點恨自己,原來事到臨頭自己也是個貪慕虛榮、巴望富貴的人.她恨自己為這件事矛盾,她根本不愛賀家俊,應該想也不想地拒絕,掉頭就走,回到自己原來的生活中.
她恨自己做不到.
「休息吧.」他站起來,替她把牛奶杯放在水槽裡,「明天要上班.」
他們並肩走出房.在玻璃反映中,她看見他倆的影子,他的平靜與微笑都能安定她的心.與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舒服,可惜,他是家俊的弟弟.
@ @ @
再回公司,卓依打算下班後去探公母弟妹,避開賀家一陣,令自己更冷靜些.
家,還是一樣,狹小的空間,雜亂無章的擺設,擁擠和吵雜的環境.父親在一角看報紙,一臉木然;母親在小廚房做晚飯,一頭一臉的油;弟妹擁在電視機前,入神得連招呼都不跟她打.她很失望,這曾令她失望的地方,如今一成不變地令她厭惡.
離家獨住,過自己的生活已令她滿意.想不到一個偶然讓她接觸到這輩子做夢也想像不到的富貴階層,那些成功的光亮人物,而且還有機會讓她參與──不怪她心動.真的,因為那一切太誘人了.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的一切,沒有任理由拒絕,即使家俊的真未婚妻出現──那又能怎樣 ?只要她答應結婚就一切成為定局,誰也破壞不了.
她該不該答應 ?
賀家全家伸開歡迎的雙手預備接受她、擁抱她,只要她點頭,輕輕地點一下頭──深深地吸一口氣,心中的波濤洶湧令她無法自持.
飯桌上,她向父母說出要結婚的事.
「對方是什麼人?」母親立刻問.
「一個──很有名的律師.」她吞一口口水,給自己勇氣.不知道為什麼,說到家俊她會心怯,像做了虧心事,「家境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