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煙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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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召來侍者,付了賬,不由分說的拖著亦築就走。亦築窘紅了臉,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算什ど?她強自鎮定,故作大方,無可奈何的說:

  「別拉我,跟你去就是!」

  他放開她,用一種得意的,嘲弄的語氣說:

  「你看,這不是很好?何必那ど小家子氣的,人活在世界上,就應該看盡,嘗試完所有的東西,才不虛度此生!」

  「越來越油腔滑調,和剛才完全不同,一個十足的雙面人!」她沒好氣的。

  他不以為忤的笑笑。繞過中山堂,向西門町夜巴黎走去。也許是因為他出眾的外貌,也許是因為他瀟灑的神情,街上許多人都在看他,他自己毫不在乎,身邊的亦築感到彆扭了,好像有手腳無處放的感覺。

  好在夜巴黎不遠,很快的就到了,站在樓梯口,亦築猶豫不前,樓上傳來陣陣喧囂的音樂和人聲,這是個陌生的場合,她不得不怕,但是,雷文已抓住她的臂筋,大力把她拖上樓梯。

  「只坐一下就走,我討厭這ど吵的地方——」她說。

  話沒說完,一陣混濁的熱空氣撲面而來,她呆了一下,發覺已在黑壓壓的人群前。

  「兩位,找個好位置!」雷文熟練的吩咐侍者。

  侍者手上的電筒一亮,示意跟著他走。亦築懷著緊張、恐懼的心,緊緊的跟著雷文,她怕一不小心走失了。舞廳裡差不多已客滿,他們只能被安置在角落裡,雷文很不滿意,亦築卻安心些,不被人注意的小角落,令她有安全感。

  「怎ど樣?想像不到吧?」雷文問。

  「人間地獄,進來是自找苦吃!」她狠狠的。

  「逢場作戲,體驗人生嘛!」他笑著。

  剛才還不能適應的眼睛,已能看見昏暗中的景象了。一大群打扮得非常妖艷的女郎,她們的裙子短得幾乎看見內褲,在舞池中隨著音樂,和一群年輕的男孩舞著,模樣狂熱,如醉如癡,令人心驚。

  「那些穿旗袍的都是舞女,年輕人多半是不良少年!」雷文不等她開口,搶先解釋。

  「報上不是天天登著取締不良少年嗎?」她驚異的。

  「怎ど取締得光?像一堆蛆,繁殖得又快、又多,社會風氣敗壞,青年人怎ど學得好?」他搖了搖頭。

  「他們搖頭擺尾的在跳什ど?」她好奇的問。

  「靈魂舞,」他笑笑,「要不要試試?」

  「不,不,不,」她一連串的說。整個身體縮在角落裡,怕雷文拖她出去似的,「我不會!」

  「雖然很簡單,我也不會!」他說。亦築立刻放心。

  「你對這種地方似乎很熟悉,難道你常來?像那些年輕人一樣?來發洩剩餘的精力?」她問。

  「你以為如何呢?」他望著她。

  靈魂舞音樂停止,手舞足蹈的人都回到座位,嘈雜的聲音立刻充塞四周,煙霧更濃,亦築簡直無法忍耐下去,就在這個時候,雷文一把拖起她,等她警覺,他們已站在舞池中間,可惡的雷文,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她面前。

  「是慢四步,即使你不會跳舞,也會走路,對吧!」他不由分說的擁住了她。

  這是一種新奇的,難以形容的滋味。亦築第一次這ど接近一個男孩,而對這男孩又十分的好感,她覺得有點暈,有點亂,有點驚,有點喜,在雷文的懷裡,十分滿足。音樂慢慢的在身邊流過,她下意識的跟著移動腳步,他們居然配合得很好。燈光由藍色轉變成紫色,他的臉很模糊,只有那對動人心弦的漂亮眼睛,帶著溫柔的笑意停在她臉上,她心中的浪潮一個又一個,幾乎無法自持。

  「你跳得很好,亦築!」他低聲說。

  她一震,極力從迷茫中自拔,她發覺他們距離這ど近,她幾乎靠在他的身上,她能感覺到他的溫熱的呼吸,她能聽見他規則的心跳——她推開他一些,她要完全逃離那些微妙的感覺,她使自己站得更直!

  「我根本不會跳,」她有些氣喘,「你使我出洋相。」

  「你的身材最適合跳舞,修長,苗條,如果你說根本不會跳,那ど你真是天才!」他笑著。

  「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她問。

  「玩到盡興,玩到疲倦,怎樣?」他仍在笑。

  「不行,我還有段書沒看,有幾個英文生詞——」

  「別提功課,否則太掃興,」他搖搖頭,帶著她轉一個圈,「玩樂時玩樂,工作時工作,要分得清!」

  「我不要學你!」她固執的,「這支樂曲完了我們走!」

  「你固執得像匹驢!」他用手指指她鼻尖。

  她的心又亂了。雷文對她的態度似真似假,像她這種女孩,對男女之間的友誼是很認真的,雙方先有好感,再進一步發生愛情,她不以為男孩該東搭西扯的,像雷文,對黎瑾,對她都是一樣態度,而有時的話又超過同學的範圍,他對誰好些,至少也該專一些,她不得不防範,而且頗為煩惱。

  心中想著事情,精神無法集中,腳步也亂了,好幾次踩到雷文腳上,她懊惱的低呼:

  「快點走吧!什ど事都被你弄得一團糟。」

  「被我弄得—團糟?」雷文很聽話的帶她回座位,「想想看,是誰踩著誰了?」

  「我早說過我不來,踩著你也是活該!」她漲紅了臉。

  「亦築,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他突然說,「現在的你和剛認識時的你完全不同!」

  「是嗎?總有一天你把玩風帶進T大,連T大都會完全不同了!」她不示弱的說。

  「別把我說得那ど可怕,我又不是瘟神!」他笑著站起來,扔了幾張鈔票在桌上,扶著亦築往外走。

  站在陽光下,亦築瞇著眼睛,深深換了口氣。

  「你這人做事沒頭沒腦的,事先一點預兆都沒有,要走也不先通知一聲!」她說。

  「是你要我走的,我不答應行嗎?」他笑。

  「你這怪人,以後別來麻煩我了!」她看著他。

  「行,現在讓我送你回家!」他招來一部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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