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找誰?」那女人毫不客氣的。
亦築的心都扭緊了,怎麼會是個女人?莫非打錯了?或者之諄給她的電話號碼不正確?
「黎之諄先生在嗎?」她定定神,鼓起勇氣說。
「等著!」那女人說,砰的一聲,大概是把電話扔在台上,接著,她聽見那女人戲謔的聲音在叫:「之諄,找你的,是個女孩子!」
一陣模糊不清的男人聲,是之諄嗎?怎麼會——她的心都在抖了,怎麼回事呢?之諄昨晚送她回家已經十一點多,難道他——
「誰?我是黎之諄!」之諄有些粗魯的。
「亦築,方亦築!」亦築極力保持平靜。昨晚的一切,她清楚的記得,才一夜工夫,似乎他都變了。
「亦築!」之諄吃驚的,「是你嗎?你在哪裡?我沒想到你會打電話來,我來接你,好嗎?」
她沉默著,不知道該講什麼。她在想著剛才那女人,她是誰?她和之諄作了什麼?
「怎麼不說話?亦築,亦築!」之諄叫。
「我想——我打擾了你,」亦築深吸—口氣,用全身的力量,支持著講完這句話。「很抱歉,再見!」
「亦築,亦築,聽我說——」之諄叫。
她搖搖頭,輕輕的放下電話。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即使她是女孩子,她也想像得出這是怎麼回事。之諄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她不明白,說假話的人怎能裝出那麼真誠?
她走出電話亭,慢性走向回家的路。似乎,剛邁出第一步,她就摔了一交,愛情的路真是這麼難走?她不難過,也不後悔,腳步是自己邁出的,即使走錯了,也沒有埋怨任何人的理由,摔了交,站起來再走過,但是——她覺得有些麻木,站起來再走過?愛情不是街邊的石子,俯首可拾,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走一次!
她慢慢往前走,回家的路怎麼這樣長?像永遠走不到似的。她低著頭,盯著地上的小石子,石子變幻著許許多多之諄的臉,每一張臉都在笑,笑得十分引人,十分真誠。她歎一口氣,邁出的這—步雖然踩得並不踏實,是踩在又重又厚的泥漿上,現在,腳上的泥漿,卻再難以洗盡。
快到家了,她終於能看見竹籬笆裡那簡陋古舊的房屋,她彷彿看見淑寧正在炒菜,一陣陣的熱氣冒上來,亦愷帶著可愛的饞相站在一邊笑,秉謙悠閒的坐在客廳裡看報紙,這是怎樣一個溫暖的家?她竟會傻得去自尋煩惱,她真是太蠢了,不是嗎?
她加緊了腳步,沒有一刻有現在這麼渴望回家了。走到門口,她拿出鎖匙,背後「刺」的一聲,一個快速的汽車煞車聲,她還沒想到怎麼回事,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左臂,她吃驚的回過頭。
「亦築,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掛斷電話?」之諄滿臉焦急,衣衫不整的坐在車上。「掛上電話我立刻就趕來,幸好及時趕到,亦築,你有了什麼誤會?」
她緊閉著嘴,倔強的一言不發。之諄的模樣令她心軟,他的神情絕不似作偽,然而,那女人怎樣解釋?他和那女人在一起的事絕不會假。
「上車來,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懇求的,「否則我一直等在這裡!」
「這有解釋的必要嗎?」她掙不開他的手,滿臉通紅,她怕家裡的人,或是鄰居看到。「你放開我!」
「你不上車我永遠不放開你,」他凝視著她,會笑的眼中有一抹稚氣的固執,「我知道,若我現在放開你,我就永遠再看不到你了!」
她無法再堅持下去,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地位,名譽及年齡,他能這樣不顧一切的來懇求她,再硬的心,再大的誤會,都會煙消雲散,何況,只是一個女人——她打開車門坐上去,她要弄清楚那女人的事。
剛剛坐穩,汽車一溜煙的向前滑去,亦築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裡,卻也不願問。和他在一起,剛才心中的那種麻木感覺完全消失,她知道,無論是對是錯,她那踩進泥漿的腳,永遠無法退回來了。
汽車轉進仁愛路底,很快的停在那幢漂亮的洋房前,鑲花鐵門開著,守門人老陳顯然知道了之諄會立刻回來。正午時分,陽光十分耀眼,老陳的眼光偷偷射向亦築,昨晚黑暗中他不曾看清,亦築的年輕與純樸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這個女孩會是男主人的新女朋友?
亦築敏感的覺察到了,她覺得十分窘迫,勉強對老陳擠出一個笑臉,匆匆隨之諄進去。
之諄扔下手中的汽車鎖匙,長長的吐一口氣,倒在一張沙發上,說: 「審問吧!小東西!」
亦築咬著唇,定定的盯著他那有倦容的臉。
「我有什麼資格審問你呢?」她說。
他拉她到身邊坐下,歎息著說:
「世界上誰還比你更有資格?」
「我不喜歡聽這種俗氣話!」她臉紅了,心中卻是甜甜的。
「真心話也俗氣,我也沒有辦法了!」他攤開雙手。
亦築再看看他,那成熟的、令人心動的男人臉使她迷惑,他確是真心?
「她是誰?」她慢吞吞的問。
「一個唱歌的,稱作歌星吧!」他毫不隱瞞,「她叫田心,你打電話來時她剛到,是她把我叫醒的!」
「你們很熟?她——很美?」她微有妒意,卻不再誤會,
「昨天以前她是我女朋友之一,剛才我把她趕走了!」他擁住她,「她——很性感,外號叫小肉彈,至於美——人工的濃妝算美嗎?」
「我不知道,」她輕輕推開他,「我沒聽過她名字!」
「當然,在歌星中她只能算第三流!」他笑著。
「她有這裡的鎖匙?你讓她直闖你的寢室?」她看著他,她要看出他是否扯謊。
「她沒有鎖匙,我女朋友很多,怎能每人給一把?」他有意逗她,「田心是個大膽而粗線條的女孩,她要闖進寢室我有什麼辦法?何況當時我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