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平穩的滑進他家的花園,停在落地長窗外面。
「今天怎麼開車進來?」她奇怪的,「你總停在門口的!」
他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擁著她走進去。
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仍然低落,他不開口,亦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脫下大衣,他獨自走到小酒吧,倒了滿滿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一些酒灑出來,他也不理會,再倒上一杯。亦築忍不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神態,她很擔心,走到他身邊,輕輕托住他拿酒杯的手。
「我想,酒並不能使你心裡更舒服些!」她看著他。
「你知道嗎?酒已經是我十多年的朋友!」他說。臉上有一抹被酒精刺激得不正常的紅暈。
多麼無奈,多麼令人惋惜,又毫無希望的話!這十多年來,他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他只是在麻醉自己,忘卻自己,隱藏自己。她除了歎息,更同情他了。
「這個朋友對你無益,知道嗎?」她反問。
他自嘲的笑笑,握著酒杯坐進一張沙發。
「我想著一件事,」他看著杯中黃色的液體,「小瑾的話也不是全不對,她提醒了我!」
「什麼意思?我不懂!」她皺皺眉,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他想一想,似乎是件難啟口的事。
「記得嗎?從第一次見面到今天,你不曾叫過我,稱呼過我,」他頗為猶豫的,「如果你願意叫我黎伯伯,似乎——並不遲!」
「你——」她怔住了,他怎能如此說?黎瑾的幾句話,就能抹殺他們之間的一切?那麼,愛情叫什麼?這世界還有愛的存在?
「亦築,」他不看她,想使自己能更理智些,「對我來說,任何打擊都不會發生作用,我已受過太多,但是——我不能讓你受到傷害!」
「傷害?」她迷濛的,「你知道什麼是傷害嗎?那不是黎瑾的話,而是自我折磨!」
「亦築——」他有些激動。
「如果你們把我看成一個孩子,你說錯了,」她自顧自地說,「一個女孩子的成長,只是一剎那間,你懂嗎?當愛情來臨那一瞬間,我已成長,不再是孩子,如果我們之間曾有過愛,你不該說這樣的話!」
「亦築——」他再叫。
「你知道什麼是愛嗎?」她對著他,眸子裡有一抹令人心折的光輝,「這微妙的,模糊的,難捉摸的感情,我不知道怎麼下定義,但聖經裡說:『愛是恆久忍耐的,又有恩慈,愛不是妒忌,不張狂,不自誇,不作害羞的事』,我想,這該是愛的真諦!」
「亦築,聽我說——」他再說。
「如果你覺得必須,我可以立刻離開,永遠不再回頭,」她再一次打斷他,「但是,有一件事必須稅,我永不後悔我所做的事!」
「亦築,亦築,你別說了——」他放下酒杯,雙手抓住她的肩,「你的話,使我受不了,使我慚愧——」
「若是我能選擇,」她慢慢的,靜靜地說,「我第一次稱呼你時,我願叫你——之諄!」
「哦!亦築!」他激動的擁住她,怎樣的一個女孩!他對她說了什麼?他真傻,不是嗎?他終日尋尋覓覓,握在手裡的幸福竟想放棄,他真傻啊!
「哦!之諄,之諄,我能這麼叫嗎?我能嗎?我可以嗎?」她閉上眼睛,一顆小小的眼淚從眼角偷偷溜出來,「我已經叫你了。是嗎?」
「亦築,亦築,亦築!」他擁得她那麼緊,那麼緊,像怕她在一瞬間消失似的。他那麼激動,似乎是個初嘗愛情滋味的年輕人。
時間靜止了,說話是多餘的,他們的心連得那麼緊,那麼密,什麼話能比沉默中的瞭解更好。
經了許久,好久,他們分開採,之諄臉上再也沒有沮喪,只有大片的幸福光輝。亦築像個害羞的小婦人,躲在沙發的一角。
「你知道,小瑾的話使我生平第—次覺得羞愧,覺得自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與其你要離開,不如由我先開口,是可惡的自尊心在作怪!」他笑著。
「你怎能總是你覺得,你覺得的?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生活過慣了,你永遠不會替別人著想,」她斜睨他,「你怎麼知道我會離開你?你把我想成什麼樣的人?」
「我只是擔心,」他搖搖頭,「可能是中年人的自卑和優慮吧!」
「如果要有自卑的,應該是我,」她說,「剛才黎瑾問我到底——看上你哪一點?地位,名譽,金錢。」她搖搖頭,有些小不屑的,「我回答不出,事實上,我從來都沒想過,愛情不該有條件,不是嗎?」
「好一個愛情不該有條件!」他笑。
「或者,我的愛情觀念近乎柏拉圖式的,」她微微臉紅,她很少這樣把心中的秘密說出來,即使是對淑寧——她的母親,「但是,在這個現實的社會中,天真些,注重精神些,不也很好嗎?」
「你回答不出小瑾的問題,那麼,回答我的,」他頗認真的,「你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我也不知道,」她低下頭,微有羞意,「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親切,或者說是命運吧!」
「命運已使我受過—次痛苦,但願這次——命運對我慈祥些!」他說。
「命運對善良的人永不虧待!」她說。
他端起酒杯,忽然看見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慢慢的放下來,說:
「以後不再喝酒,但是——我很餓,剛才被小瑾一吵,簡直沒吃飽!」
「去廚房找東西吃吧,我也許能為你弄些好東西!」她跳起來,「跟我去嗎?」
他站起來,跟她一起進去。興致完全恢復了!亦築,一個永遠使人愉快的好女孩!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瞄校對
第七章
要過年了,學校裡正在進行期終考試,考完後,有一個三星期的寒假等著他們,同學們都緊張,忙碌,拼過了這一關,就有喘息的時間了。
黎群和曉晴從教室出來,預備去吃午飯,天氣陰陰沉沉的,更覺得寒意逼人。黎群站在理學院大樓門口猶豫。了一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