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嫉妒我和他在一起,」她眼中是挑戰的、洞悉一切的光芒。「因為你也喜歡我。」
「何以玫——」他站起來。「你根本——說的是天方夜譚,你自己胡思亂想,我——我——」
「你摸著良心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她絕不退縮。「你只是怕承認。」
「你——你——」他的臉脹得通紅。
「為什麼不承認呢?喜歡一個人是光明正大的。」她放柔了聲音。「而且我也老實告訴你,我故意和子莊在一起,也是為挑起你的妒意。」
「你——」他不能置信的望住她。
「我喜歡你。」她坦然直視他。「一直以來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子莊。」
「你——不,不,你開玩笑,」他一面搖頭,一面後退。「你開玩笑,我——我——」
「我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她站起來,一步步走向他。「我喜歡你,你卻討厭我、歧視我,後來我發覺你是故意的,你對我也矛盾,於是——我決定利用子莊讓你明白一切。」
「不,不是這樣的,不——」他矛盾著,掙扎著。
「為什麼不肯承認呢?」她站定在他面前,溫柔的、深情的凝視他。「為什麼要跟我,跟你自己過不去呢?」
「不——」他的雙手都顫抖起來。
「我愛你,莫恕。」她用雙手環住他的腰,她是勇敢的、坦率的。
「以玫——」他低喚,終地用發顫的雙手擁住她。
似乎,這些日子來的陰霾一掃而盡了。
莫恕的冷漠、孤僻全被再來的愛情所溶化,他變得溫柔,變得心平氣和,他的工作熱誠再一次被推向高峰。他又在作曲,是一首旋律優美的抒情曲子。他反覆的彈著、聽著,自覺非常滿意。
該是他復出之後,最好的一首曲子吧?
心中一個新奇的念頭湧上來,他為什麼不自己把歌詞填好?
這些年來他只是作曲,從來沒有填過詞,這真是最新的嘗試,他可以做的,是不是?
不是有許多其他人也做得很好嗎?他一定也行,真的,他一定行的,停止彈琴,他拿起了紙筆。
這樣一首優美的抒情旋律,該有一個美麗的歌名,該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一次失敗的感情使他頹廢了十年,再一次的振作,再一次的愛情,像——像——像一首下午的旋律,不是嗎?
他四十歲,他的生命已走了一半,屬於他的上午該已過去,他現在譜的,不正是下午的歌曲?他現在把握的豈不是下午的時光?下午的旋律,該是最合適的。
他很開心,能替歌曲想到合適、貼切又美麗的名字實在是愉快的事,這象徵著一切順利,是不?
正待開始寫,房門響了。
「我能進來嗎?」以玫伸頭進來。
「進來吧!」莫恕微笑。
他的微笑是很動人的,也許因為很少笑,總是冷著臉,當他笑時,格外動人。
「在做什麼?」以玫輕盈的走了進來。
她臉上沒有化妝,非常清楚。身上穿著洗白了的牛仔褲、T恤、根樸素。
「填詞。」他說。
「填詞?你不是只作曲嗎?」她很意外。
「心有所感,嘗試一下。」他說。
「能自己作曲、作詞,那會方便好多。」她點頭。
「我不會填很多詞,因為我不是個感觸很多的人。」他搖搖頭。
「什麼感觸?」她眼睛好亮。
「自己。」他簡潔的。
她想一想,笑了,她懂得他的感觸。「叫什麼歌名?」她問。
「下午的旋律。」他淡淡說。
「很好啊!很清新,至少不鴛鴦蝴蝶。」她說。
「你唱。」他望住她,深深、定定的。
「我唱。」她眨一眨眼,立刻點頭。「我會唱得好,一定的,因為這首歌有一半屬於我。「
他不置可否的扔下了筆,立即站起來。「你來練歌?」他突然轉開話題。
「不——我到夜總會去,順便過來看看你。」她說。
「這個時候去夜總會?」他也意外。
「我辭職了。」她淡淡的。
「哦——」他拉長了聲音,有些不能置信。
她不是一直嚮往名成利就?她不是不擇手段的往上爬?她不是永遠要抓住任何的機會?
「以後我不再唱夜總會了。」她說得十分肯定,十分真誠。「灌唱片或者有機會上上電視。」
「這樣——豈不和你的原意有違?」他說。
「人是會改變的,尤其一個女孩,當她得到一樣最嚮往、最渴求的東西,她可以放棄其他的。」
他想一想,握住她的手。「你令我非常意外!看外表,你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我以前的確不是這樣的人。」她很坦白。「我很虛榮,很——不顧一切,是你令我改變。」
「我並不要求你為我改變。」他正色說。
「我自己願意,也希望這麼做。」她也凝望他。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以玫,我不希望以後你後悔。」他說。
「如果我不這麼做,我才會後悔。」她肯定的。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然後笑了笑。
「你是很好的女孩。」他說得很嚴肅。
她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她很感動。
「你能這樣說,即使——假的,我也再無遺憾。」她說,聲音裡有濃重的鼻音。
「我不會說假話,相信我。」他拉她來身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並不是好女孩。」她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你好與不好該由我來說。」他輕拍她的背脊,溫柔的安慰她。
「不,不,以前我做過許多錯事,我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我喜歡錢,我——我——」
「不必說了,你可以不告訴我。」他阻止她,不忍心再聽下去。「那畢竟是過去的事。」
「不,我一定要告訴你,然後我的良心才會平安。」她吸吸鼻子。「我曾經——和一些有錢人來往,有一個你曾經見到過,我要他們的錢,當然,我得——付出代價,我——曾陪他們去外埠旅行,也曾跟他們短暫同居,那只是——單純的交易,我現在很後悔,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