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情在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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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這麼晚了還來?」她衣裙整齊,連鞋子也沒換,顯然是在等待,她等待的可是他?「你有事嗎?」

  「只想看看你!」他盯著她。

  他說的是真話,那笑容卻像在開玩笑,很不認真。

  「我有什麼好看的?」她紅著臉垂下頭。她那少女的嬌羞特別真純,稚嫩。

  「我們——你可以出去走走嗎?」他看一眼站在門外的程子寧。

  「好!」她點點頭,她是很柔順的女孩子——或者是因為愛情,她已經對自己承認愛上他了! 「不過不能太久,十點鐘以前一定要回來!」

  「我也答應佳兒十點鐘回去!」他擁住她的肩。很不會照顧自己,尤其是心情不好時!」

  「誰的心情不好時都會自暴自棄!」她說。

  「有道理!」他們已走在昏暗的馬路上「哦!放寒假你要回馬尼拉嗎?」

  「不!太浪費了!」她搖頭。「我一年只回去一次!」

  「那——你不是有很多假期空閒著?」他望著她。他喜歡看她明亮生動的眼睛,看她無瑕的鼻子,看她小巧的唇,看她細嫩的臉,那是越看越吸引入,越看越漂亮,她的美似乎要經過仔細的發掘和探索才能完全顯露,她絕不是那種一眼就能望透的女孩子。

  「未必!我可以看書,寫點文章,也可以出去玩玩,」她笑得含蓄。「我還有不少同學朋友!」

  「雅之,我們利用寒假去旅行,好不好?」他忽然說。

  「旅行?什麼地方?」她問。

  「不知名的名勝,屬於我的觀光區!」他笑著。可有興趣陪我去找尋?」 「你又去過那個竹林,竹屋嗎?」她問。

  「沒——有!」他的聲音有絲改變,她看得出。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地方!」

  她仰起小臉兒凝視他,她想,會有原因的,是嗎?

  「我記得上次你在那兒發脾氣,」她慢慢的說: 「你對那地方很特別!」

  「嗯——張正浩來囉嗦過嗎?」他的話題一下子轉到好遠的地方。

  「別提他行嗎!」她惱怒的。「他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野心不息,對你虎視眈眈!」他悻悻的。

  「我不明白,你總是提他,是損他?或是損我!」她說。

  「雅之——」他猶豫一下,終於說:「好,我以後絕不再提他,好不好?」

  他有個感覺,外表柔順的她卻有非常倔強、固執的內心,她絕不會妥協的,讓步的該是他!

  「好!」她開心的笑起來。那張精緻的小臉笑起來卻是那般光芒四射。 「這才像你,你看來是不會計較小節的人!」

  「我看來?」他搖搖頭。 「那只是你眼中的我,未必是我的真面目呢!」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固執的, 「我想——或者你並不怎麼瞭解自己!」

  「我不瞭解自己?」他忍不住笑了。

  「或者說,你並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個性,真正的面目,」她很主觀。「不是說過『旁觀者清』嗎?」

  「好一個旁觀者清!」他的笑聲在空氣中迴旋。 「這是中文系高材生對這句成語的新解?」

  「別笑,我是認真的!」她停下腳步。

  「哦!哦!」他也停下來定定的凝視她。「沒有人懷疑你的認真,不是嗎?」

  「你總是這麼不正經,」她又笑起來。 「有人說過你像一尾滑溜的魚嗎?」

  「沒有人說過,」他握住她的手再往前行。 「若我是滑溜的魚,誰能抓得牢我呢?」

  「我想——沒有人,」她嫣然一笑。 「想抓住你的人一定不忍心在手掌裝上尖銳的倒刺,那樣雖能抓住你,卻會傷了你,又——何必呢?」

  他愕了一下,是這樣的嗎?想抓住他的人不忍心在手掌裝上尖銳的倒刺,怕傷了他——他心中浮起王蘋的影子,王蘋也想抓住他,王蘋也不忍心裝上尖銳的倒刺?

  「我說得不對嗎?」她搖晃著他。

  「對吧!」他心不在焉。 「不過這太流於幻想,手掌怎能裝尖銳的倒刺呢?」

  「所以就永遠沒有人能抓得住你了!」她說。表面上自然,內心卻頗不是味道,永遠沒有人能抓得住他,包括她自己? 「也不是這麼說,」他拍拍她的手。 「有的時候,我會自動駐足!」 「會嗎?」她不可置信的仰望他。 「在什麼情形下呢?」

  「當我發現我不能超越時!」他說。黑眸中光芒閃爍。

  他們同時安靜下來,不能超越?那似乎好遙遠,似乎伸手可及,不能超越,一個永難實現的允諾.

  ☆

   亦凡騎著摩托車朝台北飛駛,下了課該是最輕鬆愉快的時候,他卻心情不佳,莫名其妙的煩躁纏繞了他整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越近台北,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了。終於——他咬咬牙,一個緊急剎車之後又來個大轉變——在台大後門附近的基隆路上。

  令他煩躁的是回台北?是回家?他長長透一口氣,把車速加到可能範圍內的最高,台北和台北的一切已在他背後越離越遠了。

  很自然的,他駛進那條小路,駛回那片竹林,駛向那池塘,駛向那竹屋。

  竹林依舊,竹屋無恙,他停妥摩托車慢慢走過去,像每一次一樣,此地絕無人跡,他輕輕推開竹門,走進那古樸雅致的竹屋。

  四周張望一下,雖不能說一塵不染,卻絕非空置已久的模樣,大概有人常來打掃吧?他拍拍竹台,逕自在竹榻上躺下來,然後,身體裡所有的血液似乎都衝向腦子裡,他整張臉脹得通紅。

  他記得那夜,他記得就在這兒,在這竹榻上,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絕非蓄意,但——畢竟已發生了,他們都是第一次,他能感覺得到王蘋也是,那只不過是遊戲人間而已,這個時代,這不就像吃飯、上課一般嗎?他絕沒想到後果是那樣驚人,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甚至不敢回想。那是血淋淋的,王蘋拿給他看,一個玻璃杯般大小的瓶子,裡面用酒精泡著一個——一個什麼呢?像一個噩夢。他全身冰冷,顫抖,自疚,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那一次——就造成了酒精瓶子的結果,一個未成形的生命,他是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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