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的朋友?君梅心中一震,雅之承認了?是亦凡,但——有些什麼不對嗎?
星期六的黃昏,光芒四射卻難得一見的巴巴拉·林突然出現在米色小屋,一條牛仔褲,一件又寬又大的厚毛衣,最普通的衣著,她卻依然美得令人透不過氣。
「嗨1亦凡,居然在家?」一進門她就以誇張的模特兒姿勢打個轉,然後毫不客氣的倒進海綿團沙發裡。「是我運氣好?或是你運氣不好?」
「我們運氣都夠好,」亦凡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玩膩了,今天吃素?」
「該打!」佳兒做一個打人的姿勢。「侮辱女性——咦?這屋子有些不對,空空洞洞的,少了什麼?」
「少了女主人,」亦凡不怎麼起勁的在抹拭他的相機。「佳兒,不是又和阿雷吵架才來的吧?」
「喂,你能說句好話嗎?」佳兒不是真惱。「斯亦凡,我要結婚了!」
「哦!」亦凡只是抬一抬眼。「試婚結束?」
佳兒皺一皺眉,立刻以一個開朗而愉快的神色代替了。「我喜歡新鮮,結婚夠刺激!」她說。
「不是真話!」亦凡一針見血的,沒有人比他更瞭解佳兒,「佳兒,又遇到什麼煩惱?」
她呆怔一下,從小她就瞞不過亦凡。
「煩惱——倒也說不上,我實在疲倦了,想休息!」她慢慢說:「結婚——算是休息吧!」
「想休息就不該結婚,」亦凡很冷靜,總是旁觀者清?「尤其不該嫁阿雷,佳兒,回台南休息一陣吧!」 她有一陣奇異的沉默,臉上的笑容消失,神采也黯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茫然的搖頭。「我是那樣愛他,卻愛的這麼辛苦,這麼累,亦凡,我真怕自己會支持不住,我真的好累,只想休息!」
「我明白!」亦凡垂下眼瞼。他是明白,怎能不明白呢?愛是很辛苦,很累人的一件事,能令人精疲力盡,難以自拔。「所以我說一回家吧,佳兒!」
「但是——」她似乎不怎麼同意。
「結婚又哪能令你休息?別傻,除非你快刀斬亂麻,下定決心,否則你們倆都會累死!」他望著她,坦然的。「你不知道嗎?你們的愛——熱烈到能傷人的地步!」
「哪有這樣的事?傷人?」她怔怔的。
「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的!」他淡漠得似平看透了世界。「所以我絕不動真情,我不想傷害自己!」
佳兒疑惑的凝視他一陣。竟是她的感情傷了自己?亦凡不以為少傑漫不經心的風流是主要原因?愛又怎能是傷人的武器?她的神經不經意的轉動,突然,她叫起來:
「我記起來了,那些雅之的照片呢?搬到臥室去了嗎?怪不得這屋子顯得這麼空洞!」
「無端端的離題八萬里!」他的臉變了。 「佳兒,你不能好好集中精神談你自己的事嗎?」
「當然能,只是——我喜歡雅之那些照片,生命的光彩燦爛的躍然於紙上,亦凡,你把照片弄到那兒去了?」她問。
「扔了!」他冷冷一笑。』「扔了?什麼意思?」佳兒不能置信的瞪大眼睛,她明知亦凡對雅之有情,她曾看見他眼中的火花。「好好的你怎麼可以——亦凡,到底怎麼回事?」
「很簡單,」他誇張的聳聳肩,「我無法忍受長時間面對相同的一張面孔,我喜歡多變化,如此而已!」
「亦凡——」佳兒意外得不能再說下去,是亦凡嗎?她那青梅竹馬的玩伴?怎麼變得如此陌生;找不出一絲亦凡往日的影兒?「你開玩笑!』
「信不信由你!」亦凡放下相機。「還是說你的事吧,阿雷同意結婚?」
「嗯!」『佳兒神色奇特的點點頭。「前天,我們又大吵一場,然後——我們決定結婚!」
大吵一場之後決定結婚;天下還有比他們更兒戲的嗎?
「阿雷呢?怎麼不陪你來?」他問。雖然自己情緒不好,佳兒的事卻不能不理。
「他約了人談生意!」她說:「亦凡,其實我也明知結婚是很冒險的事,他那個人——可是不結婚又怎麼辦?我沒有辦法狠下心離開他!」「感受是你自己的,我不能替你作決定,」亦凡拍拍她的手。「暫時分開一下或者是好事,你們愛得太濃烈了,讓人看了也覺得驚心動魄,分開一陣,使大家冷靜一點,理智一點,那時候再決定結婚也不遲!」
「但是——我在旁邊他都到處留情,若我回台南——」佳兒眼圈紅了。
「那麼,結婚對事情會有幫助嗎?」他冷靜的。
「我以為至少他會有責任感!」她天真的。
「阿雷的個性,他——不會想到責任感,」亦凡笑了。「他是衝動派的掌門人,是不?」
「什麼掌門人!」佳兒破涕為笑。「我還以為你一定贊成,還預備請你做男儐相呢!」
「誰是女儐相?」亦凡開玩笑。
「說真話我本來想請何雅之的!」佳兒說。
一聽見雅之的名字,亦凡臉上的笑容就溜走了,他對女孩子從不會這麼敏感的,這其中必然有原因,佳兒想。
「何不請林君梅?怕她搶了你的鏡頭?」他說。
「我無所謂,我還可請別人,」佳兒聳聳肩。「不過我一直以為你比較喜歡雅之一些!」
「別提她了,人家的男朋友富可敵國,我算什麼呢?」他冷笑。
「雅之一怎會是那樣的人?」佳兒不信,雅之是那麼樸實、淡雅的女孩。 「信不信由你,」亦凡攤開雙手。「佳兒,你是不是肯定要結婚?」
「是,」她點點頭,臉上卻缺少新娘子的喜悅。「既然不能不愛,分開更不可能,我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即使前面是萬丈深淵,是烈火狂焰,就讓我們一起死好了!」
「說得好笑,」亦凡真的揚聲大笑起來。「結婚是讓你們赴湯蹈火一起死嗎?」
「難道不是?」她無奈的搖頭。「即使是死也比一個人孤伶伶的痛苦、後悔來得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