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深深吸一口氣,她的心和手一樣冷。「我沒有事,冷氣太冷!」
施良和君梅正好跳過來。君梅的表現永遠得體,她適合這種場合,這種氣氛。
「開不開心?」君梅對雅之笑。「等會兒有個十層的大蛋糕會送來,這是施良和我送給你們的!」
「謝謝!」志文勉強的笑。他一直擔心雅之,雅之剛才在他懷裡突然變冷,變硬,突然站直了,說了那樣奇怪的一句話,雅之——不是有什麼不對吧?
一個穿制服的侍者走過來,恭敬的對施良說:「外面有一位客人找君梅小姐!」
「為什麼不請他進來?男的還是女的?」施良停下腳步。
「男的,不過——」菲籍侍者似有難言之隱。「我讓他在花園等著!」
君梅皺皺眉,看施良一眼。
「讓我們一起去看看,好嗎?」她說。
施良和君梅去了,五分鐘仍沒回來,誰找君梅?侍者說得吞吞吐吐,是君梅過去的男朋友?
很特別的,志文和雅之都有同一心理,他們慢慢朝門邊跳去,尤其是雅之,她似乎很擔心的樣子。
「不會有事的,這是施良的家!」志文安慰著。「就算有人來找麻煩,他們也能應付的!」
雅之沒出聲,眼光直直的對著那扇門。
「傻雅之,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志文又說:「這兒是馬尼拉,你以為會有台北那種小太保拿了武士刀強闖舞會?哦!你看,他們不是回來了?」
是的,施良伴著君梅走進來,但是——君梅的神色怪異,沒有笑容,沒有血色,直勾勾的盯著雅之,眼光是那般複雜,難懂。
「君梅——」雅之全身一震,聲音也抖了。
「雅之——」君梅舔舔唇,聲音竟是乾澀的。「我——哎!雅之,我該怎麼說呢?」
志文詫異的皺起眉心,看看君梅又看看施良。
「怎麼回事?誰來了?」志文問。
略微有點顯得胖的施良攤開雙手,聳聳肩,竟是無言。
「君梅,說出來,誰來了?」志文的神色也變了。他發覺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僵得令人呼吸困難。「誰在外面?」
君梅嘴唇一動,同情的,憐憫的,矛盾的,無奈又無以為助的眼光停在雅之臉上,她實在是想說一些話的,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君梅——」雅之掙脫了志文,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君梅的手,她美麗的眼中已盛滿了淚水,她激動的,顫抖的說:「君梅是不是——」
君梅咬著唇,緊緊的咬著唇,終於歎一口氣。「你——自己看吧!」她指著門邊。
在門邊黯淡的燈光下,似真似幻的站立著一個高大的人影,一個只要雅之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的熟悉人影;但是——怎麼可能呢?這兒是馬尼拉,怎麼可能呢?不是她又在作夢吧?最近所有的事都像夢般的不真實,她一一定又在作夢了,一定是作夢!
「君梅——」雅之只感覺一陣無可抗拒的昏眩,身體軟弱的搖晃一下,君梅立刻抱住了她,「這——不是真的!」
君梅眼中也浮現了淚影。她希望雅之得到幸福,她希望幫助她的朋友,然而此時此地,此情此景,叫她怎麼做?怎麼說?她甚至不敢看呆在那兒的志文!
舞池中的人都繼續跳舞,有幾個靠得近的已發現了他們不平凡的異樣,卻也不好意思過來,他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怎能多事?
志文似乎再也忍受不了的大步走向門邊,雅之驚呼一聲,更快的撲著過去,她並非想阻止志文,她只是——心弦快要折斷,整個人快要爆炸了。
靠在門上,支持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終於看清那似真似幻的熟悉人影。一件牛仔襯衫,一條牛仔褲,顯得又髒又亂的頭髮,留得好怪的滿臉鬍鬚,是一個陌生的形象,但那沒有黑眼鏡遮掩著的眼睛——哦!上帝,那眼睛,雅之以為自己死了,到了美麗的天堂,見到最美、最好的一個天使。那眼睛裡的深情排山倒海而來,那不只是驚心動魄,難以抵擋,她簡直一完全被溶化了!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上帝,怎麼可能呢?那眼睛是——屬於亦凡的!
「你——你——」雅之喘息的瞪著他。「不,不是真的,不——一」
那十足像亦凡的眼睛眨了一下,光芒一閃,跌落下來,是——跌落了一粒星星?
志文輕輕扶住雅之,冷漠的,嚴肅的,威嚴的對著那黯淡燈光下的人。
「不論你是誰,不論你有什麼事,你立刻離開,不要打擾我和我的未婚妻,」他冷硬的說:「我們的客人正在等著我們,舞會要繼續!」
高大的人影恍若未聞,只專注的對著雅之,他那凝視——雅之的心再一次碎成片片,痛得無法忍受。 她搖搖頭,真是亦凡?或是君梅想出來騙她的花樣?這分明是白天在酒店見過的人,他怎麼會是亦凡呢?亦凡是那麼英偉不凡,這個人——這麼亂,這麼髒,這麼憔悴,這麼滄桑,這麼風塵僕僕,可憐兮兮,他怎麼會是亦凡?。那個受到數不清包圍,輕易得到了雅之的全部癡心又髓手拋棄的台北第-號浪子?
「君梅騙我的,」雅之振作一點,她喃喃自語。「是君梅騙我的,不會是真的,不會是——不可能——」
「雅之,」志文的聲音好嚴厲。「不要再發瘋了,跟我進去,我們繼續跳舞!」
雅之一抖,掙開了志文的手。這個時候,她根本無法考慮志文的感受,她的靈魂,她的思想已離她而去。
「請告訴我,你——是誰?」雅之目不轉睛的,「我見過你,是不是?中午在酒店裡一次,又在酒店門外一次,一直都是你,對嗎?你假裝他來騙我的!」 君梅慢慢走過來,她看見志文已變得鐵青的臉,她好擔心,好惋惜,好矛盾,怎麼辦呢?
「雅之,」她歎一口氣,抓住雅之冰冷顫抖的手,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台北的冬天。「沒有人騙你,他是亦凡,斯亦凡,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