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子弟再好也不會像我們這些普通人,對不對?
走出長街,轉一個彎,我找到了巴土站。從這兒回我羅斯福路的家也很方便。
回到家裡,母親正在廚房燒晚飯。
「媽,我回來了!」我走進去。
「怎麼今天特別晚?你到那兒去了?」母親問。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找到一份兼職家敦,教一個學生,每星期三小時,月薪四千大元!」我誇張的大聲說。
「這麼好的事?每星期三小時就四千元?」母親意外的睜大眼睛。
我們只是個中等家庭,母親只是個普通主婦,她是有理由意外的!
「是啊!而且一說就成,是有錢人家,」我抓起一條酸黃瓜吃。
「你能應付得來嗎?身體能吃得消嗎?」母親關心的問。
「沒問題,只不過每星期三小時,」我笑,「明年我若出得成國,那才要真正的捱世界的。」
「學生多大?是男是女?」母親關心再問。
「男的,總有十來歲吧!」我隨口說,「今天沒見到他,只看見了他哥哥,一個電影裡才有的新潮青年!」
「是嗎?」母親停下了手中動作,「這樣的哥哥——那弟弟大概也差不多,我看你——還是算了!」
「怕什麼呢?我只是家庭教師!」我笑,「又不是應徽做女朋友的!」
「那種新潮青年很可怕的!」母親皺著眉。
「媽媽,他可怕是他的事,我是老師,他還敢怎樣?大不了不教。」我說,「而且那夫人很有教養、很斯文、很秀氣的樣子!」
「這年來不再有其母必有其子了,」母親也笑了,「年輕人都反叛得很!」
「我不是像你像得百分之二百嗎?」我打趣。
「你那有我年輕時候漂亮?」母親叫起來,「老穿牛仔褲,瘦得像個燈桿似的,還說像我?」
「好了,好了,我是台大一根草,我媽是當年上海復旦大學的一朵花,好了吧?」我開玩笑。
母女倆笑成一團,有時候我也覺得母親和我之間更像一對親密的朋友。
「哦,差點兒忘了,」母親一整神色,「剛才莫至剛打電話找你!」
「至剛?他有事?」我問。
至剛是小學時的男同學,大學又碰在一起,他比我高兩班,畢了業在服兵役。
莫至剛不是我的男朋友,至少,在我這方面完全沒有戀愛的感覺。
「誰知道!可能服役休假回家,」母親又開始洗菜,「我讓他晚上來吃飯。」
「怪不得燒這麼多菜,媽偏心,對莫至剛比對我還好,他又不是你兒子!」我嚷。
「我沒有兒子,讓至剛當女婿吧!」母親說笑。
「你要我可不要,他那牛脾氣,」我搖著頭,「而且我們太熱,太瞭解,不可能有愛情。」
「胡扯!」母親白我一眼。
我笑著走出廚房!
我並不介意母親這麼說,我知道母親對莫至剛印象很好,他高大、正派、功課好、對人好,家世又不錯,這是每一個母親心目中的女婿對象。
可是母親不是我。
戀愛的是我,婚姻是我的,並不是母親的,所以我不介意母親的話。
我有很強的主觀,很強的自我,我的事只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也不能左右我,動搖我。
過了一陣,爸下班回來,念中學的妹妹也回家,廚房裡也傳出陣陣菜香。
我去打開電視,這個時候門鈐響了。
「我去!是莫至剛!」我奔出去開門。
果然是他,莫至剛。
為服兵役而剪得很短的頭髮,很樸實的一件白襯衫,淺灰長褲,展開一抹親切的笑容。
「嗨!問來了!」我笑。
看見至剛我是開心的,也許因為我們從小是同學,是朋友,我們的感情經過長長久久的時間,變得有如親手足,我真的對他像哥哥一樣。
「找了你一個下午,那兒去了?」至剛問,我們之間不需要客套。
「應徵一份兼職,成功了。」我說,「每月有四千元的薪水,至少夠我明年買機票了。」
「四千元?每天去?」他問。
「每星期三小時,」我頗自得的回答。「教一個小男孩!」
至剛搖著頭,感歎的。
「全世界只有韋欣碰到這麼好的事!」他說。
「那當然!」我皺皺鼻子,「羨慕或是妒忌?」
「當我甚麼人?」他又厚又大的手掌打在我頭頂。「我會妒忌人?羨慕人?」
「哦!我忘了我們頂天立地的莫至剛!」我笑。
然後至剛和父母、妹妹招呼,她們都和他很熟,實在相處得像一家人,連小妹妹也當他哥哥的。
「喂!莫至剛,爸爸和媽媽都喜歡你,你不如做我們家的乾兒子算了!」我打趣。
至剛的臉色有些改變,不是我敏感吧?
「你開玩笑,我那夠資格,」他紅著臉望著我。
「真話,做了我們家乾兒子,我和妹妹負責替你介紹女朋友,如何?」我再說。
我看見他真的改變了的臉色,為什麼呢?他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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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 整理製作
第二章
再次走進那條長長直直的街,心裡踏實多了。
雖然這條長街上依然僻靜,沒有行人,沒有車輪,我卻不再緊張,不再擔心。
我已被僱用了——啊,到現在我才想到,那個看來高貴,斯文的夫人姓什麼?我的學生叫什麼名字?我完全不知道,我這全無經驗的糊塗蟲?
我按電鈐,仍然是那個很可親的女工人。
「我想請問——夫人姓什麼?」我紅著臉。
「我們老爺姓陳,」女工人比我世故多了,「你可能在報上見過他的名字,是金融界的。」
她說了一個名字,我心中暗驚,的確是報上常見的名字,是金融界有頭有瞼的人物呢!
「我是很糊塗的,」我難為情的說,「剛畢業出來做事,沒有甚麼經驗!」
「夫人就是喜歡你這份真,這麼純!」女工人口齒伶俐,大概也念過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