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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頁

 

   「慧心——」他覺得意外。

   「是我的,自然屬於我,」她似乎看透了世情,「不 是我的,強求又有何用?」

   蕙心終於打了電話給家瑞。他原是個沉默的人,從 來不表示自己的恩想、意念。這一次,他竟坦然承認了 一切,這令素心——即使原巳知情,也更慚愧、更不 安。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但當我發覺時已泥足深陷,無法自拔。」家瑞說:「我內心非常痛苦、矛盾。」

  慧心啞然。

  叫她說什麼呢?在這種情形下她實在無話可說,她作夢也想不到家瑞——她對他甚至比其他朋友都冷淡。她常常忽略他的存在,因為他太沉默。

  「我明知是走向一條死胡同,我永遠也走不過去,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如不走會更痛苦。」

  慧心依然無言。

  「我是活該,文珠有理由生氣,有理由罵我,甚至有理由提出離婚;但,慧心,我真不是存心把家庭弄碎,真的。」他說。

  「你——傻,家瑞,我們只是朋友、同事,」她勉強逼出一句話。「永遠是這樣。」

  「我當然知道,我也沒有妄想過會有所改變,甚至——得到,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痛苦的。

  「控制不了也要控制,這事——由不得你,你要對家庭負責,對文珠負責,」慧心吸一口氣,「你這算什麼呢?令我永遠不能在文珠面前抬頭?為難我?家瑞,我的感覺是——荒謬。」

  「我自己的感覺也是荒謬,」他似乎在苦笑,「明知無望的事,明知斯年——但是喜歡、愛一個人並沒有罪。」

  「或者喜歡、愛一個人本身是無罪,」她硬著頭皮說,「但涉及第三者,傷害了第三者就有罪。」

  「我知道——我無意造成目前的局面。」他歎息。

  「是——文珠發現的?」她問。

  「不,我自己告訴她的。」他說。

  「你——你怎麼這麼做?」她啼笑皆非。「你簡直——哎!你可知道這樣會陷我於不義之地?」

  「我沒想到這些,再不告訴她——我會崩潰,」他說得十分真誠,「我真的沒想到。」

  「你自私,你說出來心裡輕鬆了,但你害了文珠,傷害了我,你不知道嗎?」她叫了起來。「叫我回香港怎麼面對文珠?怎麼面對公司的同事?」

  「我——抱歉,」他是真的後悔,「這兩天我已想過了——我剛剛巳遞上辭職信。」

  「辭職只是逃避,能解決事情嗎?」她尖銳地。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問得像個孩子。

  「不是我要你怎麼做,」慧心吸一口氣,「而是你自己該仔細想一想,這事——不容許你亂來。」

  「但是——」

  「沒有但是,你去向文珠認錯,努力挽回一切,你告訴文珠,你愛的是她,你一定要這麼做,難道——你不愛你的孩子?」她近乎斥責。

  電話裡一陣沉默,然後他答應。

  「我會做,慧心,你放心。」他低沉地說:「這次是我太衝動,弄得大家不安又痛苦,我——很對不起你,慧心,我是個莫名其妙的人。」

  「不必再說抱歉,只要把結局弄得圓滿。」她說。

  「我盡力。」他也透了一口氣。

  他也矛盾,是吧!他並非完全不愛文珠,只是——日子久了,他忘了吧?

  「我不接受你的辭職,」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這件事與公司無關,你還是把信撤回去吧!」

  「但——再面對你,是件——很殘忍的事。」他終於說。

  「你必須對自己殘忍,明白嗎?」她說。

  他想一想,點頭。

  「好。」停一停,他又說:「斯年——知道這件事?」

  「不,他不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他,」她用平淡的聲音說,「他沒有必要知道。」

  「這是你的仁慈,你使我免於難堪。」他感激地。「我覺得自己扮了一次小丑。」

  「試試生命中的各種角色也不錯,」她笑起來,「而且——斯年不在這兒。」

  「斯年——去了哪裡?」他顯然意外。

  「比利時,」她坦然地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尊重他。」

  「那他——還會回來?」他急切地問。

  「我沒問過,他若想回來,自然會回來,否則——我問了也多餘。」她說。

  「蕙心,你——有什麼打算?」他關心地。

  「我的打算在六年前巳經定好了,我沒法選擇,」她苦笑,「看來我——還是回來當老總吧!」

  他沉默半晌,然後說:「為什麼世界上的感情總是不如意?」

  「也不能這麼說,許多事是我們自己造成的,」。她心平氣和地,「路是我們自己走出來的。」

  「你的話——很有道理,」他吸口氣,「慧心,我會照你的話去做,我沒有資格傷文珠的心。」

  「而且你也愛她。」她說。

  她又加一句:「當年你是愛她才和她結婚的,你的個性不容許你因為其他因素而隨便選擇對象。日子並不久遠,我希望你永遠記住這件事。」

  「我——會。」他似若有所悟。

  「那我就放心了。」她真正透了口氣。「你知道,連費烈都有怪我的意思。」

  「都是我的錯,抱歉。」他說。

  「祝你們幸福、愉快。」她說。

  「你也是。」他低沉而充滿感情地。「希望你回來時,能看見你臉上的陽光。」

  「陽光是反射,」她說得無奈,「我自己不能發出陽光。」

  「那——我祝福你。」

  蕙心深深吸一口氣,慢慢放下電話。

  家瑞的事總算辦妥了——其實,她看得出家瑞不會真和文珠離婚,他們原是有感情的。她打這個電話,也只是求其心安。

  她仍然想起斯年,這是她心中、腦海中、記憶中惟一的名字。

  斯年——會再回香港嗎?

  這次他去比利時和六年前不同。六年前他是一怒而去,衝動而去,這次——他是深思熟慮,心平氣和地離開她而去,這期間有太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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