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著她打,眼睛卻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
顧冉冉哭累了,打累了,倒回沙發裡,蜷縮成一團,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顫抖。
倏然,聞人奇攫住她的左手臂。
「你做什麼?」她嚇了一跳。
「讓我看看你的左手!」他邊說邊要掀她的衣袖。
「不!」顱冉冉用力掙扎,但她的力氣終究敵不過他,襯衫袖子上的鈕扣被他扯掉了,他捲起她的袖子,她手上那道疤痕讓聞人奇倒吸口氣。
是她!果然是她!
難怪她會指名要住三十樓的總統套房,難怪他會在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難怪她會指著他生氣的大罵他「別人的丈夫」,難怪披薩會臣服在她腳邊!
她逛街、她划船、她和他在公園吃披薩,她那「唯一一個」的小娃娃、她的善變、她那像風的情緒、她又哭又笑、忽而嬉鬧忽而感傷,像透冉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原來顧冉冉就是冉繡球!
聞人奇腦中靈光又一閃,他想到旋風廣場,想到她說「Joe,念起來好像球喔!」,又想到這號神秘人物專門和冉家過不去,這八成又是她的另一個身份,Joe——球——冉繡球!
她真厲害,有本事,她果然是帶著旋風而來,先是吹得冉柏年東倒西歪,又打算將他吹得七零八落。
「果然是你,冉冉,你這個遊戲玩得很快樂,是嗎?你很得意,是嗎?你再次證明了你對我的魅力不滅;再次證明了不管你是什麼模樣,我都會被你擄獲;再次證明了不管過了多久,我還是逃不出你編織的情網:再次證明了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可以從雨荷手中把我搶回去,是嗎?」怒火突然充塞聞人奇的胸口,他氣自己,三番兩次被她玩弄在手掌心;他也氣她,一別五年音訊全無,他好不容易將她深埋心底,她卻又突然出現,攪亂一池春水;他氣地帶著旋風而來,殘忍的要掃盡所有人,她的父親,雨荷,以及他都是她的報復對象!
聞人奇用力將她摔進沙發裡,瞪著不發一語的她,胸膛劇烈起伏,良久,室內是一片死寂。
他聞人奇是年輕總裁,出了名的紅頂商人,竟一再被這小小女子所迷惑,所戲弄,愈想愈氣,卻又不知能拿她怎麼辦,恨得他一咬牙,轉身就往門口大步走去。
「你走!」冉繡球對著他的背影,冷冷的說:「你敢走,我馬上自殺!」
聞人奇轉身,他瞪著她,她蒼白的容顏,哭得紅腫的眼,還不斷往下掉的淚,讓他立刻投降了。
他跑過去緊緊抱住了她。
「天啊!我是怎麼回事?這五年來我天天期盼著你的出現,但當你真的出現時,我卻又莫名其妙的發脾氣。」聞人奇捧著她的臉,吻去她的淚,覺得自己真是神經病!
冉繡球沒說話,伏在他懷裡拚命的哭。
「別哭,冉冉,告訴我,你在國外是不是過得很不快樂?」聞人奇直覺以為這是她又回國找他的原因。
「國外?」流著淚,冉繡球冷哼了一聲,「阿奇,你想聽實話嗎?」
「實話?」
「是的,你以為我去了國外,或者連我父親、你的雨荷都以為我去了國外,但事實上,我沒有。」她看著他,一字一字的說:「我沒去國外,而是去了一趟……鬼門關!」
聞人奇睜大了眼。
「阿奇,請你靜靜的聽我說說我是怎麼在鬼門關前走一回吧。」她開始緩緩的說。
「那天是四月十五,買好了機票,辦好了簽證,隔天我就要出國了,傍晚時我還站在陽台上看著那變成淡紅色的繡球花,心裡湧起一種莫名傷悲,淡紅色的繡球花代表它的生命將盡,當時的我豈不就像一朵淡紅的繡球花嗎?爸爸對我無情,親生媽媽又棄我不顧,還失去了你,我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了……
「晚上,我收拾簡單的行李,什麼都可以不帶,獨獨你送我的金筆和那只『唯一』的賤兔是怎麼也無法舍下,我正對著金筆撫了又撫,摸了又摸,想著我和你在一起的快樂,恨著你說變就變的絕情,這時,有人敲門,是冉夫人,她交給我一條據說是父親打算給我親媽媽的鑽石項鏈,她對我說了一些話,我們談得一點也不投機,最後,她倒了一杯酒說是為我餞行,我才不希罕她的餞行,對她說:『這杯酒要慶祝我脫離這個結冰的地獄,從此再也不用看見你們。』我喝了酒,之後就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恢復了一點意識,感覺顛簸得厲害,似乎坐在車子上,繞著什麼崎嶇的小路行駛。我睜開了眼睛,但只有一瞬,就馬上閉起來,因為我看到前方駕駛座上有兩個男人,我怕他們發現我清醒了會對我不利,我的力量敵不過兩個大男人,所以只得繼續假裝昏迷。他們開始對話,一個說:『大哥,冉夫人不是要我們在她身上綁鉛塊嗎?』另一個回答:『用不著那麼麻煩,反正她昏迷了,一丟到海裡就會溺死,海水會將她沖得老遠,綁鉛塊反而沖不遠,容易被人發現。』當時,我幾乎要尖叫,怎麼也想不到,我喊了二十年媽媽的女人居然要置我於死地。我怕極了,拚命想著有沒有什麼逃脫的方法,但很不幸,我還沒想到,車子停了下來,我被人扛出車外,我一動也不敢動,心裡做出最壞的打算,就讓他們丟進海裡吧,反正我沒昏迷,脫離他們的魔爪,或許還能在海裡求得一絲生機。
「他們真的將我丟進海裡,我運氣很好,直到進水前都沒有撞到什麼堅硬的石塊,沒有受傷對當時的我而言就是求生存最有利的武器,我不會游泳,但想起高中游泳課時老師總說在水裡只要放輕鬆就能往上浮,那時我是怎麼也學不會,但緊急開頭我卻學會了,我慢慢由水底浮了起來,而且幸運的抓到一截浮木,我就攀著它,在一望無際的海水裡載浮載沉,不斷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