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收手了。
退後一步,她放開對冉雨荷的箝制,愣愣看著不住咳嗽的她。
「你……」冉雨荷慘白著臉,她剛從鬼門關前走了回來,渾身不住的顫抖著。
「雨荷,你的媽媽真的很了不起,為了女兒可以泯滅良心,殺害另一個無辜的女孩,我……卻做不到。」顧秋霜歎了口氣。「我怎麼下得了手?雨荷,你和我的冉冉一樣無辜,你和她一樣愛得好苦,你唯一的錯是太幸福而養成的無知,你不知道你的任性會害了別人的命,你不知道你所謂的勝利是你的好媽媽用另一個女孩的命為你謀來的……」
「你……你說什麼?」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雨荷,讓我告訴你一個真相,關於一個發生在五年前的故事,如果你對我所說的話有任何懷疑,可以去向你的好媽媽求證。」她開始說了,而冉雨荷也認真的聽。
曰曰口
窗外下著雨,冉雨荷將電話收了線。
她淚流滿面,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雨荷,你這傻孩子!媽媽是做了這樣的事,但那又如何,媽媽是為了你呀……傻孩子,冉繡球是什麼樣的女人,我太瞭解,只要有她在世上,你永遠也得不到阿奇的……她沒死?她又回來了?天啊,雨荷,你別怕,為了你,媽媽一定會想辦法讓她再度消失!永遠消失……不要?雨荷,愛情是不能有絲毫仁慈的,你要保住阿奇,只有讓她永遠消失!」
消失?讓一個人永遠消失是多麼可怕的事,為什麼媽媽說來竟這麼鎮定,這麼輕而易舉?
冉繡球消失了,阿奇就能完全屬於她了嗎?冉雨荷泛起苦笑,如果能,這五年來,她和阿奇也不會這麼相敬如「冰」了,不是嗎?
她似乎有點長大了,差一點經歷了死亡,她回憶著當時的懼怕與無助,五年前冉繡球在黑暗海水裡的掙扎吶喊,她的無助懼怕想必更勝於她吧?「雨荷,知道了你所謂的勝利是你母親用這麼殘忍的手段為你謀來的,你還能接受得心安理得,沾沾自喜嗎?」
「雨荷,請你仔細想想,阿奇和冉冉相識在先,你們兩個究竟是誰搶了誰的男朋友?」
「雨荷,你認為自己比不過冉冉而恨她,但你知道嗎?你是溫室裡的花朵,而冉冉是小草,她必須堅強獨立才能生存,她從小到大沒有人關愛、沒有人呵護,而你卻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兩個不同的生長環境才造就出一強一弱的性格,你們兩個究竟誰該羨慕誰比較多呢?我想如果可以選擇,冉冉一定寧願她是你,有爸爸,有媽媽,有美滿的家庭……」
冉雨荷耳畔不斷迴響著今天一整天所聽到的話,淚流不止。
她一直恨著冉繡球搶走阿奇,但仔細想想,顧秋霜並沒有說錯,阿奇本來就是和冉繡球相識在先的呀,他們的相愛沒有錯,她才是那個後來居上拆散別人的壞女人,奇怪,這點道理,怎麼她之前從沒去想過呢?她是千金小姐,從小養尊處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呵護,但干金小姐就有權操縱別人的生命,有權橫奪別人的愛情嗎?這五年的寂寞委屈,難道不是她的報應?冉繡球一出現,她的丈夫立刻飛奔到她身邊去,這樣的聞人太太有苦難言,雖然她揚言要玉石俱焚,她得不到,冉繡球也別想,但這等於是埋葬了三個人,包括她自己,都會活得像行屍走肉。
她環顧四周,靜靜的,就像墳墓,難道她真要這樣終老一生?走到鏡前,她突然覺得自己因寂寞而變老,因苦候心不屬於自己的丈夫而顯得陰鬱,她才二十七歲呀,這愛情折磨得她笑容不在,人比黃花瘦。
為什麼?這五年來冉繡球不也為情所苦嗎?為什麼她卻還是那麼青春可人?難道……是她知道自己的愛情還有希望,她知道聞人奇的心始終在她身上,她相信有情人終究會成眷屬?反觀自己的憔悴鬱悶則是一種本能的絕望訊息,再等待、再浪費青春,她的愛還是不會開花結果。
失望是最可怕的魔鬼,會將一個人的生命啃蝕殆盡。
人為什麼要緊抓住沒有希望的東西來折磨自己?她不懂。執著於錯誤就是愚笨,突然覺得自己很笨,一點都不可愛。
是的,她不可愛,連她都討厭起自己來了,阿奇又怎麼會愛她呢?如果她要別人愛她,首先,她要讓自己真正可愛起來,真正勇敢,真正散發出自己獨特的魅力,就像冉繡球一樣。
就像冉繡球一樣……
她苦笑,怎麼人生兜了一圈,她終究還是輸在那個此生最想贏的敵人手上……
歎口氣,拿起電話,她撥了一個號碼。
曰曰曰
隔天一早,她和聞人奇坐在某家咖啡廳裡。
「我同意離婚了,阿奇,我放你自由。」
聞人奇瞪大了眼,他是不是聽錯了?
她當然看到他的驚疑,這也在意料之中,她歎口氣,並不解釋,只淡淡的說:「別懷疑,你沒有聽錯,現在,趁我媽還沒飛回台灣之前,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我和你去辦離婚手續。」她站了起來,轉身就走。
「雨荷……」聞人奇叫道。
冉雨荷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謝謝你,雨荷。」聞人奇愧疚的說:「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和冉冉一樣,都是萬般無辜。雨荷,你是個好女孩,我……卻不是個好男人,明知今生今世心裡只容得下一個冉冉,千不該萬不該再和你結婚……」
「別說了,阿奇。」背對著他的冉雨荷悄悄拭去淚水之後才轉過身面對他,「你不用謝我,我會答應離婚只是彌補我媽媽當年犯下的錯,我不否認討厭冉繡球,但我也從沒動過要害死她的念頭。阿奇,你說我是個好女孩,但其實我不夠好,因為一想到要將你讓給她,我就一口氣悶在心裡,萬般不願意放開你,寧願她和我一樣得不到你,但我偏又不夠壞,只要一想到媽媽為我幾乎殺了她,我是怎麼也無法再面對你,再和你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再理直氣壯的當聞人太太……」她吸口氣,將淚吞到肚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