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我可以交給傭人做,以前就是如此,以後也不用改變。」
「傭人?你請了傭人?我怎麼沒看到?」
「我們有六個傭人,三個輪流負責三餐伙食,三個負責打掃,不過他們並不和我們住在一起,而是工作時間到他們才來,做完了分內工作就回自己的家,而在他們工作的時候,我會躲進我的畫室裡,那裡是他們唯一不用整理的房間。」
「也就是說,你存心不和他們見面?」
「對。」
「為什麼?」
「我孤僻,不喜歡在家裡看到外人,這也是為什麼我不聘請管家的原因。」
「怪人。」花容送他這個評語。「我覺得奇怪,為什麼三餐需要請到三個傭人呢?煮飯又不是太繁重的工作,你不覺得只要一個就足夠了嗎?」
「三個人在一天中輪流掌廚,就有三種變化,三種滋味,他們不會因為一天要料理三餐而技窮,我也不會吃得生厭,不是嗎?」
「這麼看來,你是個喜歡變化的男人。」
「『變』要看地方,對我而言,有些東西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他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的說。
他的每句話都隱含著某種意思,花容看著他愈來愈覺得這是一個內斂的男人。彷彿一股靜流,深深的、慢慢的流,耐心等待她去發覺他的每一面,而不是一古腦兒的將自己坦露在她眼前。
這是多麼奇怪的感覺啊,她突然覺得他好像某個人,某個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中的人「我猜,你又神遊了是嗎?」
「是,我在想……你很像一個人。」
「介意告訴我是什麼人嗎?」
「小說裡的人。」花容很認真的說:「你看不看瓊瑤的小說?她的《一簾幽夢》裡的男主角費雲帆。」
「你覺得我像他?」他饒富興味的笑了笑。
「像,一樣的體貼,一樣的莫測高深。」
「我如果是費雲帆,那你就是汪紫菱羅?一樣聰明,一樣伶牙俐齒,一樣是個小刺猥,更重要的,一樣是個和丈夫年紀相差一大截的小妻子。」
「我沒有汪紫菱的靈活聰明,更沒有她的才情。」花容紅了臉,「我不會寫詩寫文章,也不會彈吉他。」
「我會彈。記得嗎?書中有個橋段是男主角為了安慰女主角而彈吉他,彈到把自己手指都磨破了,這是最讓我感動的一段。」
「你不用擔心會為我磨破手指,因為我心裡沒別的愛人。」
「所以說我們比書裡的人物更幸福,不是嗎?」他溫柔一笑,「我也可以帶著你跑遍大半個地球,你沒有一個刻骨銘心的愛人,也沒有一個困殘廢與愛情受創而討厭你的姊姊,只有我和你,很單純,很幸福。」
「說得讓我彷彿置身夢中了。」花容抿嘴一笑,此時落地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下雨了。」
「你喜歡雨的旋律嗎?」
「聽雨,淋雨,某些時候很詩意,但某些時候也讓人很生氣。」花容望向窗外,她想起了那一天。
「我們相遇在雨天,雨,對我又多了一層意義,你就像雨的化身。」淳於曜唇角帶笑的說。
「你乾脆說是『水』的化身比較貼切。」花容對他俏皮的吐舌頭,「那天下雨,我又哭得一塌糊塗。」
「希望從現在起,我最起碼能做到讓你不要再流淚。」他溫柔的,極自然的在她頰上印上一吻。
只是輕輕一吻,卻讓花容失神片刻。
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真心疼惜她的,雖然說在她的生命裡不乏人疼,但他給她的感受就是不一樣,男人對女人的溫柔呵護,她不至於傻得體會不出來。
「走吧,我們該去吃早餐了,吃飽後我再帶你熟悉我們的新家。」淳於曜微笑的拉著她的小手,往餐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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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位於高級別墅區,佔地百餘坪,兩層樓,前面還有一個庭園,綠色的草坪是一張漂亮的天然地毯,下過雨後,草上凝結的水珠比珍珠還要晶瑩剔透。
屋內則和普通家庭一樣簡單,沒有豪華的酒櫃,也沒有動輒上百萬的古董與名畫,更沒有花稍的裝潢,一切都很樸素,藝術家總能在僕素中看見他所喜愛的元素。
房間很多,但大都是打掃得一塵不染,不曾有人使用過的痕跡上一再次印證了花容的想法,他的朋友果然很少。
她隨他一路走到二樓左轉第三個房間,也就是在他們新房的隔壁,門扉緊掩,花容伸手要打開,但淳於曜卻擋住了她。
「不,容容,這個房間暫時不能讓你看。」他用背抵著門,對她笑了笑。
「為什麼?」她很好奇。
「這是我的畫室。」
「喔,原來是大師的畫作,小女子沒有資格欣賞啊!」她不高興的哼了一聲。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子的,為什麼偏愛話中帶刺呢?」淳於曜歎了口氣。
「那為什麼不讓我看你的畫室?我是你的妻子,如果連我都不能看,那還有誰能看?」
「你不是不能看,而是時候未到。」
「我不懂。」
「畫室是我最私人的地方,裡頭就是赤裸裸的我,它等於是我最深處的心,沒有偽裝。」
「所以,你還沒準備好讓我窺視你最深處的心?」
「不,是你還沒準備好,你還不懂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看。」他含意頗深的瞅著她。
花容沉默了半晌,「那我什麼時候才能看?」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進入他的內心?
「等你眼裡對我反射出來的光彩不再只是驚喜,也不再只是好奇,而是另一種只可意會,無法言傳的神采。」
「你又開始說一些很深奧的話了,我聽不懂,但既然你堅持,我也只好尊重你,你的畫室就繼續列為禁區吧。」她頓了一下,又說道:「不過你必須告訴我,到目前為止,有什麼人進過這個你最私人的地方?」
「沒有。」
「謝謝,這個回答讓我好過多了。」她噘了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