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喬喬。」他吻吻她前額,轉臉對宗萍微笑。「也謝謝你,小鬼。」
「咦,我的額頭有細菌,不能親嗎?」宗萍抗議,大叫。「親額頭嫂嫂不會介意啦。對不對,嫂嫂?」
展喬滿面通紅。「別問我,我還沒說要嫁給他。」
「嘿……」宗康說。
「別緊張,石宗康,她說「還沒」,這個「還」字就是「我願意」。」
宗康朗笑,親親妹妹的額頭。「宗萍,你的中文造諳越來越好了。」
「那當然。」宗萍退開,笑著注視相擁的兩個人。
「都會越來越好的。」展喬說。「你們一家,都會更好、更親愛、更親近。」
「聽見了嗎?」宗萍對她哥哥說。「爸爸在難過呢,他相信從此你將會離他和這個家更遠,更不願意回來了。」
宗康沉默著。
展喬推推他。「我不知道你怎麼樣,我要去向石先生道歉。我剛才的態度太莽撞了。」「我要做的不只是道歉。」宗康說。
「那還等什麼?」展喬挽著他往屋裡去。
展喬靠著他的肩睡著了。宗康凝視了她許久,直到他的脖子歪得發酸。
過去三天,對他來說,宛似他的生命這時才開始。他出生的秘密非但一點未再困擾他,他反而感到輕鬆,和快樂,滿溢的快樂。
他帶展喬去見了母親。他雖然尚未正式向她求婚,他想她明白他此舉的意義。
她肯和他去見他母親,而且是欣然同意,他想便表示她有相同心意。
若是兩個星期前,有人說他會對一個女人一見鍾情,不到一個星期就篤定地非她不娶,他會說那個人瘋了。他絕不曾做如此瘋狂的事。
而它真真確確的發生了。這個女人此刻就在他身畔,並且當他最需要她時,她在他身邊。
宗康做夢也想不到他會需要一個女人,做他精神和心靈、感情的伴侶。
但他又何曾料到,他父親不和母親同住同宿,向外尋求肉體慰藉和需求,並非如他認為的,嫌棄他母親是個失明者。
宗康這幾天和父親的交談,比過去三十年都多、都深。揭開了他們不是親父子的事實,他們反而彼此更親近了——正如展喬所說的。
石江山其實曾經常常去探望宗康的母親,且無數次欲說服她搬到小島上的石宅。
「她不肯。」石江山告訴宗康。「她說她得到的已經太多了。到後來我去時,她索性關著門,不出聲,不見我。」
於是他便不去了。她要平靜和寧靜,不要再被打擾。石江山尊重她的意願。
「她也許相信我內心看不起她,輕視她。但當初發生那件事不是她的錯。事實上我很自責,很愧疚。假如我多注意她一些,她便不至於被人佔便宜。」
宗康的確感覺到母親的畏縮和自卑,現在他才明白和他父親無關。
他帶展喬去時,她很高興,他從來沒見過她那麼高興。她拉著展喬的手,也哭也笑。展喬的調皮、幽默,逗得她老人家開心得不得了。
宗康轉頭,輕輕吻展喬的頭頂。
她便醒了。
「到哪了?」
「天堂。」
「真的?我睡得可真久。」
他微笑。「喬喬。」
「唔?」她斜著頭看他。
「喬喬。」
「幹嘛?」
「喬喬。」
「叫著過癮哪?」
「喜歡叫嘛。喬喬。」
「那你一次叫個一百聲看看。」
「喬喬,喬喬,喬喬喬喬喬……」
「不翹也給你叫翹了。」「哪裡最翹?」他故意色迷迷地看她的身體。
她羞紅著臉打他。「討厭,沒個正經。」
他笑著把她的手拉來勾進他臂彎。「爸的同鄉也不知何日才聯絡得上,怎麼辦?」石江山打了好幾次電話,那個同鄉考察生意去了,歸期不定。宗康和展喬只好先行回台北。
「像你爸爸說的啊,暫時先擱下。老包在就好了,那個智多星一定會創造出一些線索。」
「線索可以無中生有的嗎?」
「你是警察,你說呢?」展喬瞄他,笑道:「你也會吃醋啊?」
「哪有當著老公的面誇另一個男人智多星的?我很笨嗎?」
「你想個主意出來,我也叫你智多星。」
「人海茫茫,如何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找一個沒消沒息三十多年的人?我是警察,不是通靈者。除非智多星包先生有一雙透視眼和千里眼,我不相信光憑智能,他便能在大海撈針。」
「沒說你不如他嘛,這麼憤慨做什麼?」
宗康也不曉得自己醋勁會這麼大呢。
「老包先生到底多老?」
展喬幾乎笑倒。「老包只是我這麼叫他,他一點也不老,三十多而已吧,我想。他看起來很年輕。」
「長相如何?」
「得啦,我不會暗戀他,他對我他不來電。哎,要是知道他在哪就好了,起碼多一個人動腦筋。不是我又誇他,老包的頭腦比計算機還靈光。」
「他去哪不交代一聲的嗎?」
「通常會。這一次不曉得他哪根腦筋不對。也許和美女同行,為了保持形象,不讓我知道,故弄玄虛,神秘兮兮的。」
「會不會他其實不是去度假,是去辦一件大案件?」宗康忖測道。
展喬眨眨眼。「我倒沒想到哩,是有這個可能哦。你一說,我想起來了。老包在查格外棘手的案子時,確實莫測高深地,不是行蹤不明,就是忽然變啞巴似的不說話,因為他需要全神貫注在他進行的事情上。」
「有件事現在想起來有些蹊蹺。」宗康思索、沉吟道。「老包先生會沒見到客戶的面,就接下案件嗎?」
展喬回想著。「好像……沒有這樣過。」
「私家偵探和警察其實有不少異曲同工之處。例如,有人報案,我不可能只憑接一通電話就接下來,一定要那個人到局裡來;若對方不方便露面,也要約了至少讓我見到,否則誰知道是不是個惡劣的惡作劇?這種事常有的。打個電話,虛報個子虛烏有的案子,讓人瞎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