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醫生在這時很能瞭解病人的心理。「我去通知檢驗室,你們準備一下,一會兒會有醫護人員帶衣小姐去檢查。」
看著醫生走出病房,衣筱嵐這才發現自已真的可能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一輩子都不能走路,因為在醫生的臉上並沒有很樂觀的表情。
「筱嵐,不要急,情況可能……」珍珍安慰道。
「我不能走路了!」
「都還沒有檢查,妳為什麼要這麼的絕望?」衣昌漢強打起精神,用著樂觀的口吻。「不要什麼事都往壞的地方想,這家醫院這麼大,他們一定有辦法的。妳不會殘廢的!我相信不會。」
衣筱嵐知道這些都是安慰她的話。
「筱嵐。」珍珍忍著哭意。「妳要先克服自己心理上的障礙,愈是害怕妳就愈不敢走,妳一定要給自己打氣,妳沒有不能走的理由。」她笑著拍拍筱嵐。「一會兒檢查時要放鬆心情。」
「如果我真的不能再走路呢?」衣筱嵐愁苦的問。
「不會的!」衣昌漢保證。
「但是我明明不能走,我連站都站不住。」
「只是暫時的現象。」何珍珍搶著說。
一名女醫護人員走了進來。「216床,檢查了。」
衣昌漢和何珍珍都跟了去,醫生答應他們要馬上讓他們知道結果,他打算親自做這個檢驗。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向上帝祈禱。
衣筱嵐什麼都不求,只求她能再走路,只求上帝不要讓她殘廢。
※ ※ ※
檢驗結果出來了。
醫生沒有在衣筱嵐的腿上發現什麼會讓她不能走路的原因,他又再檢查了一次,所得到的結果依然一樣。當他將這個結果告訴衣筱嵐時,她拚命的想站起來走路,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她可以走路,但是她卻無法走路。
這是天譴嗎?
老天要懲罰她嗎?
醫生不敢說她可能終生殘廢,只說除非有超強的意志力或是奇跡出現……醫生要她等。
等?
她要等多久?
醫生的話對她不啻是天大的打擊,將她活生生的打人地獄裡,使她從此對生命不抱希望,對人生和生活充滿了悲觀的態度。她成了廢人,才只有二十幾歲,她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廢人。
奇跡?
她現在聽不進任何安慰的話,衣昌漢和何珍珍悄悄的退出病房,連護士都被她送走,她不會自殺,但是她想一個人靜一靜。
以後她該怎麼辦?!
她真要在輪椅上過一生嗎?
坐在椅子上,她真希望自己能站起來,能走出這個病房、走出這個醫院。
卓偉然所看到的景像是衣筱嵐兩眼無神的坐在椅子裡,腦中好像一片空白,對四周的一切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似的。
「筱嵐。」他將音量加大一些。
她聽見了,一見到來的人是卓偉然,她立刻的武裝起自己,她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已經不能走路,她寧可一輩子都沒有他,也不要用這個來綁住他。如果他知道她不能走路,他真的會因為內疚而勉強和她在一起。
「我說過不希望你再來。」
「我來了。」不理她的怒意。「妳腿上的紗布已經拆了!情形如何?」
「非常好。」她淡淡的說。
「那妳什麼時候要出院?」他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我媽知道妳出車禍的事,差點把我逐出家門,若不是她趕著出國,她早就到醫院來看妳了。她還說如果我不能把妳請回工作室,她就不要我這個兒子了。」
她吸了口氣,這輩子她是別想再回工作室了。
「怎麼樣?」他愉快的說:「我媽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妳不會讓她失望吧!」
「我不會回工作室。」
「筱嵐!」
「你和你母親是你們之間的事,不要扯上我,我和你早就是橋歸橋、路歸路。」
他不知道也不相信一個女人可以氣這麼久。「筱嵐,給我一個明確的時間,妳要氣我氣到什麼時候?」
「永遠。」她正經的說。
「永遠?」
對!就是永遠。她的自卑感現在就已經油然而生,他可以恨她一輩子,他可以把她想成是無理取鬧、不可理喻、荒謬、無聊的千金小姐,但是他絕不會知道她已經是個殘廢的人。
她要他死心。
她要他徹底的死心。
「卓偉然,你不要白花力氣了,我們之間是不會有可能了,因為我要結婚了。」
「妳要結婚?」這消息對他有如青天霹靂。
「我是要結婚。」她一不做二不休的說:「我告訴過你我曾經訂過婚,只是後來解除了婚約。但是這次的車禍拉近了我和他的距離,我們之間死灰復燃,所以出院之後,我們會準備結婚的事。」
「妳騙我!」他反射性的說。
「這是喜事,有什麼好騙的?」
他將她由椅中拉了起來,憤怒中卻沒有去注意到她的不適和狀況;瞪了她一會兒,又將她推回到椅中,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消息的模樣。
衣筱嵐嚇得白了臉,有半秒鐘的時間,她以為他就要發現事實的真相了。
「這只是妳的借口。」他在原地踱步。
「我可以寄喜帖給你。」
「就只為了氣我而拿妳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做賭注,划得來嗎?」他要她打消這個念頭,她不能嫁別人,他不該為了一次錯誤的爭吵就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我愛他。」
「妳不愛他。」
「我不愛的人是你。」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得像。「我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從來沒有消失過,他一直存在於我的心中。我以為我可以忘得了他,但是當他到醫院來看我時,我才知道自己一刻都不曾忘了他。」
「妳撒謊!」他欺到她的面前。
「我沒有撒謊。」
「妳滿口胡言。」他狠狠的說:「妳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妳愛的人是我。」
「如果你想這麼安慰自己,我也沒有話說。」她裝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卓偉然真是無語問蒼天,他真的不知道該找誰訴苦,找誰喊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低聲下氣,委曲求全,什麼自尊和男性主義都丟到一邊,她卻說她不愛他,要嫁給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