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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他牽著她,拾起地上的風箏,載欣載奔地跑向草原中央,停下腳步正待把風箏整平 放上天,同一瞬間,他看到了她身上飄逸的花絲衫裙,她也看到了他手上的大蝴蝶風箏 。

  同樣的一個布質與花色,是同一匹絲絹所裁成的衣裙、所製成的風箏!

  「宗舜,你……」

  花晨目眩神迷,再一度地又驚又喜,不知所以。

  宗舜笑得好開心,只說:「我們先來飛,飛夠了,我再告訴你!」

  他高高興與地把風箏緩緩放上天,一手拉著它,一手牽著花晨,一起奔跑,一起漫 步,一起迎風佇立,當他放盡了手中的線,讓風箏飄蕩到天空最高處,才對花晨婉婉細 訴衷腸:

  「我們在一起是這麼美好!是不是?花晨,我們心靈相通,互相掛念,才含有今天! 當初我選這塊絲絹,就是要給你做一件衣服,給我做一個風箏,然後一起到這裡來。沒 想到經歷這麼大的波折,竟然還是殊途同歸,得到了預想中同樣的結局!你可知道,分 手以來這幾個月,我就靠著躲在閣樓做這個風箏排解我對你的思念,一直到昨天晚上才 把它完成。我已經好幾個月沒來這裡了,今天早上看到這樣的好天氣,我怎麼也捺不住 像要爆發一樣的苦悶,丟開了一切,我跑到這裡來,沒想到你會在這裡,還穿著這一件 衣服!花晨,不管過去我是怎樣痛苦,今天是我一生當中最快樂的一天。我向來不語怪 力亂神,但是今天見到了你,有兩個過去我始終不以為然的字一直在我腦中打轉,你知 道那兩個字是什麼?「天意」!

  是「天意」!是分不散的緣分!花晨,我現在的信念比鋼鐵金石還強硬,你一定不 會離開我!

  就像這風箏,只要我緊緊抓著,它絕對不會飛掉!」

  「但是,我不是風箏。即使是,抓著我的不止你一個……宗舜,我比你早體會到所 謂的天意,天意就是我和你無緣。今天相遇,只因我不該來,我優柔寡斷所造成,而不 是我們有緣……」

  不等花晨繼續辯解下去,宗舜固執地說:「不,天意不是這樣,是我們注定要在一 起!你不相信,等著看吧,總有一天,我們再也不分開!」

  現在的宗舜,精神振奮、神采飛揚,在花晨的印象中,現在的他比過去任何時刻都 要英俊可愛。他瘦了很多,眼眶凹陷而有黑暈,然而他眉開眼笑,露著潔白整齊的牙齒 ,頭髮長了些,被風吹得凌亂,整個人看起來有一股特別的清逸神俊與不羈的瀟灑,雖 然可以想像出他所說的一個人躲在閣樓上做風箏是多麼的落魄可憐,可是,現在的他彷 彿一切都得到了報償,他是那麼愉快,那麼開心,那麼自信!這情景愈讓花晨於心不忍 ,她知道他的愉快和自信是架空的、不實際的、一廂情願的,因為她和他的困境仍然存 在,而且根本是無法突破的。他甚至不知道,她就要遠走他鄉……宗舜並未被花晨心事 重重的神態所影響,他牽著她繼續放著風箏漫步,直到回到相思林邊,才把風箏放下來 ,把它展平放在草地上,對花晨說:「你看,這風箏的每一吋都有我的心血,上面有我 對你的想念,我的希望、我的寄托、我的信仰、和我的軟弱。有很多次,我做它做得又 煩又累,甚至披頭散髮的哭了。不要笑我,很多次,我覺得我就要瘋掉。我說過我會在 時光的流逝中等待你,這並不表示我能夠一 邊想你,一邊仍舊若無其事的過日子,甚 至我還讓我的屬下受了影響而對他們歉疚。這是一段好黑暗的日子,這只蝴蝶正是從這 樣的黑暗中蛻變產生,它就是我,終於能在陽光下飛翔起舞,重獲光明!」

  花晨的心境卻大不相同,她蹙著眉,哀幽地說:「我由衷希望你正是這只蝴蝶,自 黑暗中蛻變,有了光明的方向,但是請不要把我算進去。你知道我身上這件衣服對我的 意義嗎?它沒有信仰,只有思念和憑弔,因為過去早已結束,我們也沒有未來。」

  「你還是這麼消極,還是任憑別人擺佈,花晨,你怎麼能做到?」

  宗舜又氣又惱,隨即又露出笑容,詼諧地說:「沒關係,你再怎麼固執,天意比你 更頑強!你就和它好好比個高下,一決勝負吧。」

  說完,孩子似地露齒笑了起來。

  花晨啼笑皆非,無語問蒼天,有苦難言。看著宗舜癡心的模樣,更覺得自己愧對他 的深情,不禁憂愁地說:「宗舜,忘了我吧,我保證從今以後絕對不在你眼前出現。請 用你的智慧和果敢,把我忘掉,不要再為我浪費心神了,我求你……」

  說完,她覺得自己虛弱不堪,沒有餘力再面對他。舉起了蹣跚的腳步,走進相思林 。

  宗舜遠遠地目送她,直到她駕駛汽車離去。

  他又回到草原上把風箏高高的放上天去,然後仰起頭對它叫喊:「什麼父命難違? 天意更難違!花晨,你這個傻瓜!什麼是天意?天意就是你自己!你違背不了你自己的 ……」

  ***

  春陽乍現只是雨季的一個小插曲,不過短短兩三天,這裡又陷入重重的霪雨之中。

  花晨自學校回到家,還來不及放下濕漉漉的雨傘,女傭就急急告訴她:「大小姐, 雍先生住院了,太太要你馬上趕去。」

  花晨的驚悸非同小可,手上的書撒了一地。

  「爸爸怎麼了?」

  「大小姐別急,太太交代說,老爺是心律不整,胸口痛送去醫院的,已經不要緊了 ,只 要大小姐趕去探望。」

  雖然鬆了一口氣,花晨全身仍是不停地顫抖,問清了醫院和病房號碼,她顧不得拿 傘,也等不及搭乘電梯,循著樓階一層層往下衝,攔了計程車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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