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紗被他逗笑了,她笑著糾正他:
「哈哈哈,你猜錯了,不過並不是錯得很離譜!在這裡討個老婆,也許是不錯的投 資!」
「哦!怎麼說?你的意思是,這裡的男人的確是靠老婆討生活嗎?」
他的興致真的被她撩撥起來,也好奇於她對這個小鎮有著比他入微的觀察。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他:
「你今天幾點到幾點得去海邊撈小魚?」
她說的是他的水質取樣。
「今天開始當夜班。你想帶我去探險?」
「對!完全正確,我讓你看看鎮上的女人都到那裡去了!」
她拉著他坐上她停在沙灘上的白色吉普車,往市鎮的中心駛去。
在一些古舊又有牢固的家屋和店舖組成的建築中繞了一圈,她帶他鑽進一片兩層式 的紅磚樓房裡,沿著裸露在牆面的木扶梯上了樓,袁偉風聽到了縫紉機集體大合唱的聲 音。
那是一個場面壯觀的成衣加工廠!沒有遮欄的寬大工作室從門的入口可以一眼望到 盡頭的牆板去,幾十張木^上擺著幾十具縫紉機,每一個縫紉機後面都坐著一個聚精會 神在工作的女人。
原來女人們躲在這裡,從十五歲到三十五歲的女人,沒有更小的或更老的!
「現在你得到答案了吧?」
花紗洋洋得意地看著袁偉風,他因為意外而有些發怔。
「原來是這樣?這裡是……」
「這裡的女工是全國手藝最棒的裁縫師!你看!她們推動布料、拿剪刀的樣子,就 知道她們有多專業!注意沒有?她們的眼力消耗得很厲害,到了三十幾歲,眼睛就不行 了,但是留在這些位置上的,都能做出最漂亮的肩線,最流行的那種亞曼尼肩線──。 」
「你怎麼懂這麼多!你也踩過這種縫紉機嗎?」
偉風明明知道這猜度很離譜,因為她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女工,但他又能怎樣去猜? 是她把自己裝綴成一團迷霧,可怪他不得!
「我──」
花紗不想回答,兩個工頭一樣的男人朝門口堵了過來,其中一個不友善地開口便罵:
「誰讓你們闖進來的?你們上來做什麼?」
偉風不由心虛發窘,還沒來得及道歉,另一個嚼著檳榔的男人說:
「她可以進來。如果是同路人,讓他們一起看看沒關係。」
這個人的職位比較高吧。他的權威使首先開口的男子只能悻悻再對闖入者瞄上一眼 之後乖乖讓開。
「謝謝你。」
花紗向工頭道謝,露出嫵媚的勝利微笑,然後接著回答剛才未竟的問題,偏臉對偉 風道:
「噢不!我可沒辦法去駕馭這些機器!我瞭解這邊工作的一點細節,就和我可以走 進工廠裡面來的理由是一樣的,那就是我和這裡的廠長上過床!」
「你真愛開玩笑!我不相信這是真的!這裡哪有什麼廠長?他在哪裡?」
偉風胡亂回答,發覺自己竟然有些吃醋又有些惶恐,他不願意承認她竟然是這麼隨 便又這麼淫蕩!
偏偏花紗又輕笑著說:
「我騙你做什麼?我還可以告訴你,這個廠長先生托這批娘子軍的福拿到了發包商 給他的頭金,到澳門豪賭去了!要不相信,你可以去問剛剛那兩個工頭!」
「這──」
偉風畢竟年輕,招架不住這團神秘迷霧的精練功力,他根本無計以對,花紗見他潰 不成軍,故意又問:
「你的臉怎麼變得這麼僵硬?生氣啦?」
「哼,我幹什麼生氣?應該說被你的見多識廣懾服了!」
他說得有些不甘心,但不能否認對眼前的景觀,眼前的花紗感到更深刻的好奇。
「好玩!好玩!」
花紗很得意,領著他在女工的工作^間穿梭,看她很熟練地把口袋針到外套上去。
「這是什麼東西?」
偉風看見了一張釘在木板牆面的巨型時裝海報,海報的四個角用圖針死死壓住,在 四壁陡然的廠房裡明顯搶眼形狀如同學校教室內掛著的偉人肖像,或者居家客廳供奉的神明佛像那麼超然、神聖、令人肅然起敬,更準確地說,它簡直就是用來供女工們膜拜頌禱的牌位似的!
海報上亭亭玉立站著一個肢骨亭勻,美貌如花的模特兒,穿著一套純黑絲質長褲套 裝,足登四吋高跟鞋,背後是佈置得極盡華麗能事的房間,照片中的每一細節都是金錢、富裕、美麗、時尚、摩登、奢華的宣言!
袁偉風被其中的美女華服吸引住了,不禁貼近身去癡癡細看。
「這是誰?這是什麼東西?」
他喃喃自語又說了一遍。靠他最近的一個女人邊踩縫紉機邊告訴他:
「這是衛藍霞的衣服,衛藍霞的時裝海報!她給我們很高的代工價錢,是我們的衣 食父母,也是很多女人瘋狂崇拜的偶像,她不做男人的衣服,難怪你不知道!」
「衛藍霞?」
袁偉風咕噥地重複念著這三個字,同時也在巨型海報的右下方看到「衛藍霞」三個字的篆書印章,台灣的許多設計師都喜歡把自己的名字刻個豪邁氣派的大圖章蓋釘衣服上面讓她(或他)的信徒穿著到處走,衛藍霞無疑也是其中一個!
「衛藍霞!我知道這個品牌,我未婚妻連她的吊牌和標籤都當寶貝一樣收藏!」
袁偉風一副恍然大悟、他鄉遇故知的表情。縫紉機的聲音很吵,但花紗還是聽得出 他的亢奮和激動。
「你也欣賞衛藍霞?」
她睨著他問。
「欣賞?嗯,我欣賞她的衣服、她的模特兒!」
他興致勃勃地說,又盯著畫中人的臉龐一會兒,問問花紗,又問問女工:
「這個模特兒是誰?她非常漂亮!」
花紗沒有搭理,女工哼嗤一句:
「誰知道什麼模特兒?我們只認衛藍霞!反正她絕對不會是衛藍霞!」
言詞中,儘是對衛藍霞(或者對鈔票)的一片忠心耿耿。
走下了大扶梯,他們看到一幢又一幢類似的房子,類似的工廠。許許多多的名牌, 就在這裡釘口袋,加墊肩、繡珠花、縫領子、接袖子,並成一套一套城市中時髦小姐趨 之若鶩的超高價位服飾。
「你在想什麼?衛藍霞?還是我?」
她看他心神不寧,捏捏他的手,促狹地問。
他只是葧A地回答:
「都有,都有……你說說看,為什麼那個女工一口咬定,那個模特兒不是衛藍霞本 人?如果她也是年輕貌美,為什麼她不能自己出來做宣傳、打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