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家就在附近!」她指指遠處的凱悅,又向他揮揮手。
他終於走了。
她不希望再偽裝再壓抑,再裝做很理智、很不在乎了,她可以像一縷遊魂般飄來蕩去,想怎樣悲傷就怎樣悲傷,想多頹廢就多頹廢,她不再需要扮演一些人情世故給任何人看!
她完全不在乎時間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凱悅的大門口。
是的,這裹就是她的家,很華麗,有人伺候。每當她寂寞的時候,不管是快樂到極點或哀傷到了盡頭,她便來這裡住宿最好的套房,拒絕回家去面對那四面永遠沒有表情、沒有溫度的牆壁。
走上台階,進得大廳,她正要往櫃抬走,一個年輕男人迎面走來,叫住了她。
「邱小姐!這麼巧遇見你!」
光鮮的衣著、溫雅的舉止,貞媚不是很清醒的腦袋正努力地搜尋這個男人在記憶裡儲存的資訊。
是張傑亮!她終於想起來了。
「嗨!」她半揚玉指和他招呼,帶著幾分撩人醉意的落寞笑容。
「邱小姐來參加Party?」
傑亮又問,專注地打量著貞媚,他覺得她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和他過去所見的模樣有些不同。
簡單地說,她簡直是一副失意浪蕩的樣子。
「哦不,我住在這兒!」
她竟然這樣回答,又具淒楚自嘲的一笑,微微浮腫泛黑的眼袋、失神的表情都落入他眼底。
「噢,那,再見了,邱小姐。」傑亮滿腹疑慮,遲疑地邁開腳步。
但只走了三五步,他忍不住又停下來,轉回頭看她。
她的背影看起來簡直比她的愁容還加倍地楚楚可憐!她為什麼深夜一個人還在飯店大飯裡遊蕩?他和她雖只有數面之緣,可也曾交淺言深地談過深人的心底話,碰觸過彼此心裡的痛處的!這樣一個不尋常的偶遇,他可不能容許自己吝於付出關心。
於是,他折回去,走向她。
「邱小姐,我以為我聽錯了,你是說,你住在這裡?」
貞媚又看見他出現在眼前,不禁覺得詫異,聽了他的話,又覺一陣好笑,頑皮地點點頭,回答他:「嗯!我是住這裡,飯店不是給人住的嗎?怎麼你們都認定我非回家不可呢?這裡就是我的家不行嗎?誰敢說不行?」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傑亮聽了貞媚一長串解釋和嘔氣似的口吻,更證實他的揣度,即刻他下決定道:「既然這裡是你的家,你應該不會急著進門才對。那麼,何不講我這個客人喝杯咖啡?這麼好的春天夜晚,太早上床不是很可惜?」
貞媚感到有點意外。但是想想有何不可?有個好男人陪著聊天,總比一個人躺在陌生的床上發呆、犯愁強多了吧?
「好啊,美好的春天夜晚不見得能得到一個美夢,我請你喝咖啡!」
他們一起走進Lobby的凱菲屋,找到一個較安靜的位置坐下。
傑亮笑道:「還好愛熱鬧的人都到那一頭的酒吧去了,這裡剛好留給我們聊天。」
「你常來?或者,你也住在這裹?」
貞媚打起精神半開玩笑地問,聲調是傭懶的,姿態是困乏的。
「我帶德國來的技術顧問來CheckIn。你真的住在這裡?」
「當然不是,你真的這麼好騙?」貞媚落魄地苦笑,她體內的酒精已漸漸消退了。
「我也知道你說的不是真的。不過,我的基本IQ告訴我,你看起來有點悶悶不樂,所以找了一個很俗的借口想和你談談。」
「你真好心!」
「投桃報李,彼此彼此!我的記憶非常深刻,那天一起吃飯,你講了很多我覺得很溫暖、很感動的話,相交多年的朋友都不一定能夠那樣交心!」
「是嗎?我說過什麼?我都忘了!」
「你說,愛一個人總是要為對方付出的,愛人之間不能兩個人都計較。要有一個人退讓、要用心去經營,然後帶動對方……,你還勸我振作一點,不要被這一點挫折擊倒!」
「是嗎?我倒是沒忘記你變了臉,罵我為了沖業績不擇手段!」
貞媚淡淡地笑著,睨著他看,看他怎麼說。
「很抱歉,我的確不喜歡做人太用心機,但你只是受人之托。」
「那麼,這個雞婆倒是很想知道,那一次犧牲打有沒有替你們使上力、幫上忙?」
「別提了,這一時之間是改變不了什麼的……。」
傑亮不願意再談他和周絲凌之間的事,轉變話題說:「其實那一天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後來的那一段話。」
「哦,真是雪特!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會饒舌到令人念念不忘。到底我又說了什麼?」
貞媚簡直有些懊惱自己。
「你說,你曾經和十一個男人分手,但還是生活得好好的,身上也沒少掉半樣配件。」
「我真的這樣說?我說我沒少掉半樣配件?」
「大概是這樣吧,我認為我記得的八九不離十,絕對沒有亂栽贓!」
他只差沒說,他永遠忘不了她說的那些話時,她咬著下層,淚眼汪汪的表情。
「我真的那麼失態?那麼忘我?」貞媚不勝苦惱,為自己輕易就向外人吐露心事感到懊惱。
傑亮卻安慰她,「這不是失態,是你有真性情,讓真情流露!也因為這樣,才有今晚在這裹喝咖啡的機會。」
「怎麼說?」
「我覺得你有心事,你很壓抑。如果我事先對你不瞭解,我不會覺得今天晚上看見你一個人在這裡有什麼不妥。」
「因為這樣,你把我攔截下來,要為我奉獻一次同情?」
「你如果堅持這樣講,我也只能附和說,這不過是對你小小的回報。」
他誠摯地看著她,心真意切地問:「今天你很不開心,你常常是不快樂的嗎?」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只能用悲切萬分、無奈萬分的眼神看著他、回答他。
「你看看我怎麼樣?你看得出來,我在感情上很失意、很落寞?能透視出我在強顏歡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