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算欺騙,他沒有說實話罷了。
他並沒有料到他和池瑛會一見鍾情。
經過多次經驗,尋歡不再相信一見鍾情這回事。它點起的是剎那的火花,隨即暈花一現。
感情還是細水長流的好,否則豈不是像快餐、即溶咖啡?
感情也應坦誠無欺。
以往有人愚弄了他,事後大言不慚,自稱只要未婚,未許下承諾,便仍有選擇的權利。
他欺瞞池瑛,或者可以辯為自衛,害怕再受傷害,然而他無法不心中有槐。
她和其它女人是不一樣的。
尋歡決定向她坦承。
但,如何開口?
正猶豫間,她的房門開了,眼前人卻不是池瑛。
「是你!」亭瞪大眼睛。
「是你!」尋歡亦萬分意外。
方亭眼裡閃著恨意,嘴角揚著冷笑。「這可不是冤家路窄嗎?」
「什麼?方亭,我是……」
「你以為你飛過大西洋,就神不知鬼不覺了,是吧?」
「我……」
「狹路相逢,路窄,只容得下一個人,你說怎麼辦?」
「你弄錯了,我不是……」
「你不是為了找我,不用費唇舌,我還有這點自知之明。畢竟,對你來說,我是隔夜飯了,對吧?」
「方亭,你誤會了,你誤會了,我……」
「我誤會?哦,我用錯形容詞了,不是隔夜飯,是免洗餐具,用過就丟。」
尋歡放棄企圖說明。「你發洩完了沒有?」
「這叫發洩啊?嘖嘖嘖,李少白,你太小看我了。我這不過是開胃菜。在這碰到我,算你倒霉。人哪,不會好運一生一世的。你呀,」她一根指頭戳戳他前胸。「你的運氣走到我這,宣告終止。」
他靜靜望住她。「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又錯了,李少白。我不想的,我要是懂得用大腦想,便不會栽在你手上。」
「我不是李少白。」
「哦,對了,我聽說了。你在這叫李尋歡。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你連這點氣魄都沒有,枉為男人哪。」
「你聽我說行不行?」
「我還聽說李尋歡結巴得厲害。你顯然不是李尋歡了?」
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方亭哼哼冷笑。「不是李少白,也不是李尋歡,可你又不換張臉,教人一認就認出來,不大聰哼吧?」
「你……」
「不過呢,你也沒想到這麼巧,我會認識池瑛。世界真細小,是吧?」
「你打算破壞我和池瑛?」
「直截了當去告訴她,你是一頭披了羊皮的狼?那會傷她的心的,而傷人的心是你的看家本領,我那敢越俎代庖?」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方亭。」
「我有說你是人嗎?」
「你何不明說,你要我怎麼樣?」
「安安靜靜地離開,趁池瑛還沒有掉入你的陷阱太深。」
「辦不到。我愛她。」
「「這三個字,我也聽過。你說得還是那麼流利。」
「我不是李少白,方亭。我愛池瑛,你不能教我就這樣離開。」
她打量、端詳他。「你要我相信,你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什麼。你要報仇也好,報復也好,你弄錯對象了。我再說一次,我不是李少白。」
「進來,脫光你的衣服,我就同意你不是李少白。」
他僵硬地站著不動。
方亭冷笑。「我諒你也不敢。」
「沒有必要。我問心無愧。」歎一口氣,尋歡緩和語氣的說:「方亭,我很抱歉你受了傷害。但你因此在這攪和,是不公平的。我愛池瑛,你若從中作梗,那麼傷害她的便是你。」
方亭沉默半晌。「你若玩弄她……」
「你可以留在這觀察,或者也有助你明白,我的的確確不是李少白。」
她思考著。
隔了一會兒,她揚起頭,「好,我暫時不揭穿你。但願你真是浪子回頭。」
尋歡苦笑。
「不過,這次得照我的規則玩。」
他掀一下眉。「什麼意思?」
「我給你機會證明你已洗心革面,但是照我的方式玩這個遊戲。」
「我對池瑛不是遊戲。」他生氣地說。
「這個,由我決定。奉勸你一句,以前你法力比我高強,那是我被你的虛情假意蒙蔽了,今非昔比,你不要低估我的功力,免得自討苦吃,自取其辱。」
尋歡覺得哭笑不得。「我應該任你宰割?」
「我要宰你,不會等到今天。何況我只是一把水果刀,你若是有半點尾巴露出來,池媽媽一根手指就可以將你轟個粉碎。」
「那你在這操什麼心?」
「我心疼你呀,你給轟得粉身碎骨,我要哀慟死了。」她挽著也的胳臂。「來,今天是老友重逢的大日子,我們去給池瑛一個驚喜。」
他推開她的手。「適當時候,該跟池瑛說的話,我會說。」
「咦,緊張什麼?我不會告訴她我們是老情人的,放心吧。我方亭說話算話,你安份守己,真心對待池瑛的話,我一定衷心祝福你們,你我過去的情仇,一筆勾消。」
他注視她。「你是個性情中人,方亭,李少白和你分手,是他的損失。」
她也看著他。「我從前說你演技一流,我現在要修正一下,你的演技簡直是爐火純青。
說你自己,可以說得像說個和你毫不相干的人。」
尋歡無奈地搖搖頭。
「還有,說我性情中人,對我是侮辱。我是女中豪傑,記住了。」
※※※
「真想不到,原來你和方亭是鄰居。」
尋歡對池瑛笑笑。
現在冒出個方亭,他反而沒法告訴池瑛實情,只得繼續裝下去。
正如方亭說的———「你才來幾天,我和池瑛從中學就是好朋友,你想她會相信誰?」
幸而方亭信守承諾,沒有胡言亂語。
仍然,好幾次,她害尋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例如,她用強調的口吻告訴池瑛,「我和尋歡有一陣子一天到晚『玩』在一起,玩得不分你我。」
或,「他呀,全身沒有一根骨頭我不熟悉。」
或,冷不防問他,「尋歡,你記得我屁股上那個胎記吧?」然後告訴池瑛,「他第一次看見時以為那是只蜘蛛,跳了有八丈高,嚇得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