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靠過來,伸手摟她。
池瑛倏地站起來,他於是撲了個空,趴在椅子上,然後茫然坐起來,抬起頭。
他眼裡跳躍著灼熱的慾望。
池瑛忽然明白李商隱的話了,以及這瓶香水的作用。
她越發地啼笑皆非,連忙自口袋中拿出那隻小瓶子,扔出牆外。
「你把什麼東西去了?」
「沒什麼。」
他眨眨眼,眼光澄明多了。
「現在你好些了嗎?」
「我?」他又眨一下眼睛,「我很好啊。不要離我那麼遠嘛。」他拍拍她原來坐的地方。
池瑛立在原地。「你們怎麼出去那麼久?」
「有很久嗎?我只和祖安說了幾句話就回來啦。」他對她誘惑地笑著。「你想我了,是不是?過來嘛,瑛瑛。」
「你爸媽和其它人知道你到了嗎?他們等你等得很著急呢。」
「哎,別管他們,我有話跟你說。」他停頓,忽然聽出她話中用字的差別。
池瑛微笑。「歡迎姍姍來遲,李少白,很高興你終於露面了。」
「嗄?」
「不過我想你今晚之前其實已經來過了。」池瑛轉身朝屋裡走去。「相差一年還是有差別的,李少白。」
李少白怔了半晌,挫折地喊:「不可能嘛!地怎麼看出來的?而且天這麼黑!」
牆外傳來一串愉快的笑聲,大門推開,尋歡緩緩踱進來,走到和他難分軒輊的弟弟面前。
「栽了吧?告訴過你,被路走多了,終要自暴其短的。」
丟下這句話,尋歡也走向屋子。
「嘿,下一句應該是,遲早遇見鬼。」李少白對他的背影喊。
「對你未來的嫂子,說話用字當心點。」尋歡扭頭朝他抬抬下巴。「你最好進來,該你上場了。」
第十章
池瑛進到屋內時,才發現只有皇上和姚仙女還在,其它人都走了。
他們在客廳,池爸爸、池媽媽則不知在何處。
池瑛馬上抽腿要溜,仍慢了一步。
「池瑛。」
皇上叫她,焉能假裝沒聽見?
她硬著頭皮走進去。
姚仙女在沙發側轉身,把背對著她。
皇上滿臉無奈。「池瑛,你幫我勸勸她。」他央求。
勸?勸什麼?
「一個第三者還不夠嗎?」姚仙女恨恨地說,聲音瘖啞,分明哭過。
池瑛更難開口了。顯而易見,姚仙女的醋罐子到了這,又打翻了。
為什麼呢?池瑛不解。即使皇上對池媽媽舊情不忘,不至於傻到在這裡流露出來吧。
「你胡說什麼嘛!」皇上哄孩子似的拍拍妻子的肩。「不怕晚輩看笑話?」
「對,我的話都是胡說,我是個笑話。你去找她好了。」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可喻。
池瑛尷尬地邊往客廳門倒退邊說:「你們……嗯,聊聊。我去……」
有人從後面握住她的雙肩,使她停住。
「爸,媽,少白來了。」尋歡報告。
「少白。」姚仙女跳起來。
少白只好現身。「親爸爸,母后。」
皇上瞪著他。「不必親,不必後了,你竟然對我下旨?」
「你當真以為你是皇帝啊!」他則被他妻子瞪。「你當我不知道嗎?在你心裡,早不知納了多少殯妃了。」
「母后請息怒。」少白伸出手臂擁住他母親,「孩兒的肩膀借你使用。不過這是件新西裝。」
姚仙女本來正要靠上他的肩,演出「哭後」,聞言又推開他。「你『又』做新西裝!」
少白嘻嘻笑。「來見未來的嫂子嘛,總要體面點,你不希望我不夠稱頭,損了你的『後面』吧?我就是等這套西裝才遲到的。」
「此地無銀三百兩。」皇上說。
「遲到總比不到好。」姚仙女說。瞪完老公,她瞪兒子,「你說什麼未來的嫂子?」
「就在這呀。」少白指指站在尋歡臂彎中的池瑛。
她要站開,他不讓她移動。
「混小子,我叫你來,不是叫你胳臂往外彎的。」姚仙女怒道。
「他是我哥哥,她將是我嫂子,都是自己人,怎麼叫往外彎?」少白辯解。
「你自學話起到現在,就這會兒說了句人話。」皇上評道。
「對不起,親爸爸,我要兼顧詩人、仙人及皇太子,同時也要做人,難免分身乏術。」
少白這句話充滿自嘲和苦澀。
皇上怔住,似乎在玩味他這只知吃喝玩樂的兒子,何以忽然說了句有深度的話來。
「你們贊成你們的,我反正反對到底。」姚仙女說,「反對我,不支持我的,從今天起和我脫離關係。」
皇上歎口氣。「要不要加上一句:自今以後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你就巴不得……」
「我支持你。「池瑛靜靜發言。「我也反對。」
「瑛!」尋歡將她轉向他。
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向前走一步,面向姚仙女。
三雙錯愕地看著池瑛的眼睛,姚仙女的睜得最大。
「我也支持你,仙女。」池媽媽忽然出現。
「這裡還有兩票。」池韋挽著妻子也來了。
姚仙女看著他們一家,連尋歡在內,他和池韋夫婦站在起但眼光盯著前方的池瑛。
「你反對他們結婚?」姚仙女問池媽媽。「為什麼?」
好像她贊成似的。
「我們的婚姻,」回答的是池韋,他深情地俯視妻子半晌,「幾乎破碎。經過十年分別,雖然終於化解了當年的意氣用事,無法挽回遺憾卻已造成。」他望向姚仙女。「仙姨,我爸媽失去了他們的兒子、媳婦十年,他們不想再失去他們的女兒。」
「無法挽回的遺憾?」姚仙女看著他們。「你們不是和好了嗎?」
「是的。可是在我們不告而別這段時間,我父親難以承受打擊,他……」池韋住了口。
「他不是好好的?」姚仙女急了。「我看他好好的呀。」
「他不大說話,你沒注意到嗎?」池媽媽平和地說,「他現在弱聽,若聽到了,聽的也不是別人對他說的話。他總是問非所答,大部分時間都只是自言自語。」
「你是說他……癡呆了?」訥訥地問。
池媽媽微微一笑。「我想他只是給自己找了個平靜的世界,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