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拾起頭來發現他在瞧她,雙頰立刻漲得通紅,再度害羞地低下頭去。
「你在畫什麼?」他悄聲地問。
她沉默地將案描本推到他面前,惠安眼光一掠,就知道她在畫他。
他看見低頭看書的自己,覺得挺好玩的:沒想到這個小妮子真的拿他當模特兒了。
他瞥向她,發現她正拿著一枝禿頭的鉛筆把玩著,而桌上的鉛筆盒裡,同樣是禿頭族的鉛筆。
他從自己的筆盒裡拿出小刀,又抽了一張用過的計算紙,將玉翎的鉛筆盒拿了過來,取出一枝禿頭鉛筆,展開替它改頭換面的工作。
玉翎著迷地看了他削鉛筆的動作一會兒後,才想起該告訴他家裡有電動削鉛筆機。可是她沒有開口,只因為他削筆的姿勢太好看了,彷彿是知名的工藝大師,把筆的角度、斜面都削得那麼完美,露出的黑色鉛筆芯長短適宜。玉翎心想,她一輩子都不會用這些筆了,她要把它們珍藏起來,每天欣賞一遍。
惠安削完鉛筆,抬頭發現玉翎正傻愣愣地瞧著自己,他感覺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起來,臉頰也有些發熱,為了掩飾這突如其來的情緒反應,他伸出手跟玉翎要她手中的那枝筆。
「玉翎,把筆給我。」他低啞地說,
玉翎乖乖地將筆遞給他,眼光癡迷地注視著那只褐色的大手,他的手指修長,手掌厚實,是一隻非常有力的手。
惠安削完鉛筆後,將筆盒和素描本推回玉翎那邊的桌面。他看了看手錶,發現不知不覺中已到五點半。
「我們該回去了。」他對仍在發著呆的玉翎說。
玉翎恍如大夢初醒般,一古腦地將筆盒和素描本收進背包裡,然後快步跟上惠安的腳步,並肩走出圖書館。
惠安將拴在單車輪上的鎖打開,將車牽出。
等在一旁的玉翎再也忍不住了,她怯怯地喊著:「惠安。」
「什麼事?」他偏過頭看她。
「你明天還會來圖書館嗎?」她的眼中閃著一絲期待。
惠安搖搖頭,「明天我要幫我媽整理家務。」
「那星期一呢?」
「星期一要上輔導課,要七點才下課。」
「那星期二呢?」玉翎急得快哭出來了。
不知名的心痛感衝向惠安,他發覺自己無法看到玉翎傷心、失望的模樣,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星期三會早點下課。」
「那……那太好了!」玉翎轉悲為喜,「到時候我就把裱好的畫給你。」
惠安有些失望,她只是想把畫給他而已。
「來,我送你回家。」
玉翎在後座坐好後,他偏過頭來,「玉翎,你到底多大了?」
他猜她可能才中一,如果不是見她背著書包從那所中學出來,他會以為她是小學生。
「我三年級了。」她垂著頭難過地說,因為她看起來根本不像個中三生。
「三年級了?」他的語氣充滿驚愕。
玉翎扁著嘴,泣然欲泣。
惠安立刻覺悟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笑道:「那你不是今年就要考高中了嗎?
可是你好像不怎麼看書啊?」
「我……」玉翎羞紅了瞼,「我不考高中,爸爸要送找到紐約念藝術學院。」
「原來如此。」惠安踩動單車,側坐的玉翎趕緊雙手抱住他的腰。
她的身體貼在他厚實的背肌上,鼻端聞到混雜著汗味的男人氣味。她的心跳如小鹿亂撞般,一抹潮紅自臉頰延伸到頸項。
她好喜歡這種感覺。抱著他強壯身體的幸福感,將她的心蕩上雲霄,踩著白雲飄呀飄的。她想像他騎著單車載她騎上藍天,她閉上眼睛,將臉頰貼著他的背,唇邊綻著沉浸在幸福裡的笑容。
惠安的心情很複雜。雖然不是第一次用單車載女孩,然而此刻心中的激越是前所未有的;以前載惠嘉及瑞雪表妹時,從來沒有這種亢奮感,為什麼載玉翎時卻那麼不同?
而且玉翎瘦歸瘦,但貼緊時,他就是覺得不一樣,那屬於女人的部位刺激著他的男性本能,他覺得有些尷尬,利用等紅綠燈的空檔停下車來轉動僵硬的身體。
玉翎被他的舉動所驚醒,她張開眼睛,發現他們已到家附近的十字路口,連忙鬆開對惠安的擁抱。
「在這裡放我下車就行了。」
玉翎略顯慌張的聲音,讓惠安有些不開心。
「為什麼?」他問。
「因為……因為我跟我媽說我是和同學去圖書館。」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垂下頭。
「喔!」惠安沒多說什麼,穩定車子讓她下車。
「綠燈了,快走吧!」
玉翎點點頭,快步通過斑馬線,然後回過頭朝惠安的方向大喊:「我們星期三見。」
也不知道惠安聽見了沒,只看見他朝玉翎揮揮手,然後騎著單車穿過馬路。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玉翎才收回視線,轉身朝家中的方向走去。
+ + +
星期三的黃昏,玉翎將裹著一層花朵圖案包裝紙的畫框交給惠安。
「回家再看。」她央求道。
他微笑地點著頭。
「我還可以跟你去圖書館嗎?」她滿臉期待地問。
惠安遲疑了一下,仍然狠不下心來,只好繼續點頭。
「那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她笑開了臉,惠安失神地看著她,覺得眼前的小女孩太容易取悅了。
於是他們開始了一星期兩次的約會。週末在圖書館裡一個讀書、一個畫圖,星期三再假裝不期而遇,玉翎對這樣的安排很滿意,她每星期都期待這兩天的到來,其餘的日子對她而言不再有意義。
惠安有時候會跟她聊些家裡的事,她知道他的妹妹惠嘉在念小學,弟弟,就是濺髒她鞋襪而不道歉的討厭鬼——在她的學校讀一年級,還有個文靜優秀的表妹讀二年級,玉翎特別去打聽了一下謝瑞雪,咋舌地發現原來她就是學校男生口中的校花,她每一學期都拿第一名,而且相貌美麗,嬌小的個子只比玉翎高一丁點。
還好法律嚴格禁止表兄妹結婚,不然她一定沒希望。玉翎快樂地慶幸著,更加抱緊惠安的腰。她沒告訴他,她正在畫一幅他的水彩畫,打算完成後再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