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縉,說來說去就是為了當年的事。媽媽在你心裡的地位,難道不如那個女孩嗎?」
阿縉閉著眼,左眼臉下的肌肉抽動著。兄長的質問讓他倍感挫折。有些事不能用二分法來論,他小裡的痛苦家人從未考慮,只一味要求他得怎麼做。
「我只能說你不懂愛情。」他倔強地抿緊薄唇,緊著眉頭看進寧紀眼裡。「大哥,我無法面對的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一手毀滅我今生僅想擁有的夢想的母親。因為她是我的母親,我無法恨她,但我同樣無法面對她。我不想被她操縱,你明白嗎?」
「媽是為你好。」
「是喔。就像她為你好,促成你和尹若薇訂婚一樣。哥,就算她是我們的母親,也沒權力把我們當成傀儡操縱,尤其是輕易毀了我想懷抱一生的夢想!」
「親情就不如愛情嗎?」
「這完全是兩回事。」
「愛情隨時都會幻滅,親情卻是割捨不掉。」
「問題是她沒給我的愛情自行幻滅的機會,她讓我因此刻骨銘心,身陷在失戀的痛苦中。大哥,你從來沒愛過,你根本不知道……」
「我沒愛過?」寧紀喃喃念道。
每個人都拿愛情教訓他,好像他是什麼戀愛白癡似的。他們有沒有想過在他三十年的生命裡,承載了太多責任,根本容不下無病呻吟、風花雪月的戀愛熱病?
他要的是比較實際的慾望,其實存在的人生。瑋玲和阿縉卻一定要跟他談虛幻的情愛。他無法想像一輩子牽掛一個人,不要父母,不要家庭,不要責任,也不要事業,只為另一個人活。
他這樣就是不懂愛情?
只因為他覺得把那虛假的字掛在嘴邊是可笑、沒必要的,就被人這樣歧視?明明就是肉體的吸引,幹嘛說得那樣冠冕堂皇?阿縉這樣,瑋玲也是那樣。
「大哥。」寧縉審慎地注視兄長。「如果你對瑋玲沒有真情,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她了。在感情上她很脆弱,承受不起傷害。」
「你認為我會傷害她?有能力傷害她?」寧紀覺得這番話可笑。
「你是有能力的。」寧緒坦白道。「而她也確實被你傷害了。瑋玲是我的朋友,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你不允許?」寧紀乖戾地垂下嘴角。「這件事輪得到你允不允許嗎?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寧縉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接下來的時光,兩兄弟誰也不讓誰,固執地守著病人。直到傍晚時瑋玲好多了,才把兩人趕回家。
薄秋時的涼意,佔滿整座公寓。瑋玲把下顎埋進毯子裡,縮在靠窗的搖椅襄凝視窗最後一抹夕陽餘暉也消失了,天色是真正地暗沉下來。
「這是做什麼?」寧紀瞪視瑋玲交給他的辭職信,表情陰沉。
「上面寫的很清楚,我要辭職。」瑋玲疲累地露出苦澀的笑容。休息兩天後回來上班,頭一件最想做的竟是辭職。
「我不准!」他的眼光沒有離開她,當著瑋玲的面把辭職信撕成兩半,身體靠回椅
「你撕了,我還是可以重寫。」她無所謂地道。
「我說不准了,你沒聽懂嗎?」寧紀顯得怒不可抑,煩躁地起身走到她身邊。
「瑋玲……」他伸出手握住她贏弱的肩膀,低頭蹙眉看她,聲音裡有著壓抑不住的恐慌。「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
瑋玲震動了一下,避開他的擬視。
「這世界不會因為少了我就停止運轉,你的世界尤其如此。」
「不,我的世界不能沒有你。你很清楚這點。」
即使不有他,瑋玲仍可以感受到他熾熱的眼光,她無法騙自已說不心動,但妥協下的結果是無止盡的淪落。
「我累了……」
「如果你仍覺得累,可以多休息幾天。」
「不,不是身體上。」她笑的無奈,交織著悲愁的眼眸深深看進他眼裹。「我的心好累,無法再應付你了。」
「對我只有應付嗎?」他憤怒道。握在她肩上的力道不自禁地加重了些。
「我會痛,請不要這樣。」她軟弱的語調中,有著裹外兩種相關意思。寧紀對自己的舉動蹙眉,放鬆對她的箝制,扶著她到沙發區坐下。
「瑋玲,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打消辭意?」他摟著她,頭抵住她光潔的額,高挺的鼻聞嗅著屬於她的香澤。
「為什麼不讓我走?」
「我沒辦法,瑋玲。」寧紀闔著眼。「於公,我少不了你;於私……」
「別這樣。」她推著他。「就因為你一定要把我牽扯進你的私生活,才會讓我這麼難受……」
寧紀緊眠住唇,過了會兒才道:「是因為寧縉嗎?」
「不,不是任何人的關係。」瑋玲氣他完全搞不清楚。
「既然沒有任何人,為什麼我們之間不能……」
「那天我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你還不明白的話,我們沒什麼好說了。」
那天?寧紀回想著那天的事,眉頭蹙得更緊。
「你說你喜歡我……」
「我的單戀早結束了。」她沒好氣地提醒他。
更多的記憶回到寧紀腦中,包括她說不要他那段話。她是為了寧縉不要他?
「我懂了。」他放開她,神情冷漠。
瑋玲看著他,儘管身體的距離不及一臂之遙,卻覺得寧紀的靈魂彷彿退開到很遠的地方,一個她觸摸不到的地方。深沉的傷痛割裂著她的靈魂,這個結果不是地想要的嗎?為什麼反而更加難受起來?
她盯著他的唇,那緊抿、性感的男性嘴唇,曾熱烈滾燙過她的肌膚,那麼親密的接觸,她從來沒讓人這樣碰過她。騙誰啊?單戀結束了嗎?只怕是更加無法自拔吧?
這樣的男人,自私的攫取他想要的,不管他人的感受,她卻深深愛上,連自己都覺得荒謬,看到他最壞的一向仍無能覺醒,她真是個笨女人。
同時間,寧紀陷人自己的憤怒中。
排山倒海而來的狂怒與暴戾,幾乎要凌駕過他的理智。一種割心刨骨的疼痛,使得積鬱了滿腔的怒火,燒得更加慘烈,流竄在他的血液裡,燒進他的骨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