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鷹,我錯了,她不是軟趴趴的女人,如果現在我把一票投給她,還來得及嗎?」金蛇說。
「說這些幹什麼,我們只能希望她走出這裡還能過得很好,至於銀豹和關虹也別辜負我們的期望,幸幸福福過一輩子。」
人生,是很難講定的習題,沒走到最後,誰都不知道勝負結局在哪裡。
第八章
二○○三年 夏天
舞廳裡,一個穿著清涼的鋼管女郎,隨著震耳樂聲狂野舞著,鼓掌聲、尖叫聲,一波波熱烈湧向台前。
她是姬百合,大台北最紅的鋼管女郎。
—個勾腿迴旋,引出此起彼落的口哨聲,她的節奏拿捏得非常準確,彷彿她的身體便是音樂的一部分。
鼓聲落,音樂結束,安可聲不斷,姬百合一個優雅敬禮,對DJ一點頭,當音樂開始,曼妙的舞步在眾人驚呼聲中再度啟幕……
姬百合不特定在哪個舞廳表演,只要出得起價錢,一個晚上她能跑八到十個場。
聽說,不少有錢老闆每個月願意花上百萬包下姬百合,她拒絕了;也有人說,好幾個經紀人找上門,要她拍寫真集、當明星,都被她婉拒。
她拚命賺錢,彷彿錢永遠不夠用,身上因跳舞造成的瘀青沒有消退過。
有人問過她,有更簡單的方法賺得更多的金錢,她為什麼不願選擇?
她說她不想成名、不想賣身,她說對於賺錢,她有她自己的執著;總之,同行的、不同行的,沒有人瞭解她。
「姬百合,這是你的鐘點。」
張老闆把錢交到她手上,所有人都知道她一下台就要把工資拿到手,她不簽合約、不給證件,之前,有老闆擔心這樣的她,沒打算在這一行做長久。
但事實上是,只要價錢談攏,不管如何,隔天你一定會看見她出現在舞台後面。七年了,做了整整七年,她沒缺過一天班,即使是過年或假期。
「明天,還是一樣的價錢好嗎?」張老闆問。
姬百合搖搖頭,她笑著對張老闆說:「對不起,從明天起我不來了。」
「你覺得價錢不滿意?沒關係,我們可以坐下來談,不要突然間跟我說不來,會嚇到我。你等一下沒場子了吧?我讓小K幫你送杯飲料過來,我們談談好嗎?」他曉得,在這群熟客當中,有多少人是專程為了姬百合的舞藝而來。
「不,你誤會我,我錢賺夠了,打算退出。」
她淡淡笑著,甜甜的酒窩鑲在嘴角邊邊,沒有人猜得出她的實際年齡,她和七年前一樣可愛。
「退出?不會吧!是不是有男朋友,男朋友不答應你出來跳舞?」
「不是。」
她曉得,張老闆是個好人,他的舞廳是她第一個表演場,當年她還不會跳鋼管舞時,是他找來老師指導她,只聽說她有困難,便連身份證都不要,直接聘請她,後來也是張老闆知道她缺錢,陸續介紹其他場子,讓她的收人增加。
「有任何困難,儘管告訴我,我能幫的,絕不會皺眉。」張老闆說得阿莎力。
「我沒有閒難,只是錢賺夠了,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您放心,我不是跳槽,如果我繼續跳舞的話,你這裡會是我的第—個選擇。」
「是這樣?好吧!我不勉強你,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來找我,知不知道?」
「張老闆,謝謝你,我明天就會搬離開你那裡。」
「找到房子了嗎?如果還沒找到的話,不用急著搬,反正我那間房子空也是空著。」
「已經找到了,等我安置好,再寫信給您。」
「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個忘恩的女孩,別忘記我這個老爸爸,有空記得來看看我。」
「我一定會!」
「要去哪裡,我送你—程。」拍拍姬百合的肩膀,他不知道她的真正名字,更正確地說,他從未真正認識過她,不過,她是個得人心疼的好女孩,所以,即使她冷漠、即使她對所有人都保持距離,但在龍蛇雜處的環境裡,沒有人嫉妒過她,或者想過要傷害她。
「好啊!我想回家,不過在離開之前,我要以果汁代酒,感謝你這些年來,為我做的一切。」
這句話帶著濃濃的離愁,張老闆揉揉她的長髮,說:「換下舞衣,我到外面等你,今大我要你帶著祝福離去。」
張老闆離開了,他到前面舞台向所有人宣佈,今夜的表演是姬百合告別演出,當她來到舞台前面時,燈光打在她的身上,幾百個舞客、工作人員紛紛舉起杯,祝福!
孟純鼻頭微酸,但終究沒真正哭出來,她說過,除了「他」,她再不會為任何人流淚。
士 女 士
刻意化了妝,不濃,卻成功地掩住了她的蒼白憔悴,她穿著一身名牌,這是張老闆送給她的行頭,幾年下來沒穿過,今晚特地拿來撐場面。
院子裡好熱鬧,似乎正在辦晚宴,是喜事嗎?余邦哥哥終於結婚了,還是別人,爸爸媽媽搬離開這裡了嗎?
「請問你要找誰?」
穿著新娘禮服的伊伊走向前,問著舉步不定的盂純。
「請問,孟余邦先生,還住在這裡嗎?」孟純訥訥地問。
「對,請問你是……」
「我叫孟純,不知道孟先生在嗎?」
孟純?!她的回答讓伊伊大吃一驚,她居然是孟純、失蹤七年的孟純現身了?伊伊瞪大眼睛看天燁,天燁眼裡也有吃驚。
「不好意思,我想你們在忙……我還是、還是改天再過來……」急急想離開,說到底,她畢竟膽小,近鄉情怯呵。
「不!孟純,你等我一下下,我去找余邦過來,你不能離開哦!千萬千萬不能離開,我馬上回來。」伊伊跑開後仍頻頻回頭,看孟純還在不在。
握緊手上牛皮紙袋,裡面是她七年來的積蓄,對於孟家,她只能以這種方式歸還恩情,之後,她一身自由,生命從她。
一顆心怦然狂躍,她預想著接下來的場面,沒注意到身後一個黑衣男子隱入籬笆後面,他拿起手機,接在一組號碼之後,是孟純睽違多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