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一遍一遍,領著格格再度進人夢鄉,她的夢裡有暄燁、有婚禮、有她的情愛……
琴音停止,彩蘋和青兒走出房門,相視一眼,兩個人都疲倦得說不出話
☆ ☆ ☆
撫開玉歆額前劉海,赫連暄燁心揪成團。
怎會這樣?預設過再見面時的種種狀況,有歡笑、有心酸、有恍如隔世,卻從沒想過會心碎。
心碎……的確,他心碎得徹底,再尋找不到一片完整。
他的玉歆呵……疼了一輩子、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在他眼前毫無生息,他該怎麼做,才能再看見她眼裡的狡黠,才能再把她的笑容捧在掌心呵護?
四年前,在他措手不及時,他失去了阿瑪和額娘;四年後,他又將措手不及地失去心愛的人了嗎?
不!他不要這種事反覆在他身上重演。
深吸氣,暄燁走出玉歆閨閣,滿腹怨氣地要找人發洩。
怒瞪守在門外的青兒,他一步步向前,飽含怒濤的雙瞳死盯著她。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王歆病了?!」
多年不見,他的鬢髮染上風霜,疲倦的面容上寫滿不諒解。
背靠上門板,她再沒後路可退,垂下眉,青兒無話可辯。
「將軍,別怪青兒,是格格不准她講,她也不許王爺把她生病的事告訴您。我們都勸過她,可她不依。」彩蘋拉住他的衣袖,阻不下他的憤怒。
狠瞪彩蘋一眼,他粗大的手掌抓上青兒肩胛,過大的力氣在上面烙下一片青紫。
「彩蘋是玉歆的丫頭,她不說是遵循主子的意思;你呢?你忘記自己吃的是我赫連家的糧,住我赫連家房舍,你連自己的主子都不認得?」
「青兒做錯,願受罰。」低了聲,哽咽在喉間。
「我該怎麼罰你?用你十條命能換得玉歆健康?能的話,我會毫不遲疑。」
他說毫不遲疑……本以為,他是喜歡她的,她有一張和格格相似的臉不是?至少在那個長篇大論的夜裡,他親口說過喜歡她。
哪裡知道,她非但不在他眼裡,他還恨上她。
青兒默然,咬住牙,承受肩上一波波傳來的疼痛。
「將軍,是格格逼青兒對天起誓,絕不把這事告訴您。剛開始,我們以為這病很快就好,哪知道會拖上大半年……拖到眼前這副光景……您真要怪,就連奴婢一起怪。」彩蘋使了力,想扳開青兒肩上的大掌。
「她病了大半年?你當下人的怎忍心眼睜睜看她這樣子拖半年?」他憤然地怪上所有人。
彩蘋在他的瞪眼下,雙膝跪地。
「奴婢也沒辦法啊!先是庸醫延誤病情,後是御醫說重症難治……這些日子大家都過得戰戰兢兢,王爺、福晉元不四處尋醫,一次次的藥石罔效,我們能做的除了討她開心,竟是什麼都不能了。」
「藥石罔效……她也要離開我……她走了,我什麼都不剩……」暄燁失了神,往後退開步伐,抓住青兒的手也跟著鬆開。
他的痛心疾首椎上她的心胸,刺痛在她心上蔓延。
不要!她不要見他這個樣子。
青兒連連搖頭。
「不對,你們都弄錯了,格格會好起來,你們要有信心,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不能不好,格格是主、她是影,主子不見了,影子怎能存留?
青兒一個箭步衝到暄燁身前。
「請你們有點信心,格格一定會痊癒,也許我們要辛苦一點、也許我們要有點耐心等待,不過……值得的,格格一定會好起來!」
他冰冷的心因青兒的話,注入暖流,希望在胸間復甦。「你憑什麼這樣認定?」
「您忘記了嗎?我是格格的影子,我們心靈相通,人生嘛!總要有大大小小的劫難,度過這一次,往後就是福壽綿長。」青兒拚命說服他,也說服自己,她用起格格昔日的飛揚語調,帶笑說著。
「是這樣嗎?」
看著青兒那張酷似玉歆的臉,看她眼裡流露出的聰慧,那神情和玉歆一模一樣……他有一忽兒怔忡,然後,他被說服了。
暄燁突然反手握住青兒的手再問:「你說她會好起來,你說這劫難她會度過?」
「就是就是!那年我被丟在端康王府外面,又貧又病幾乎死掉,然後碰上格格,我活過來了,現在她怎麼能丟下我這個影子,還有她最不捨得的將軍大人呢?」
「所以……她會被治好……」他喃喃自語。
「要不我們來辦個婚禮,也許沾沾喜氣,她就會好起來。您等格格醒來,告訴她這事兒,包準她馬上好個五六分。她想當您的福晉已經等過好久……」
「沖喜,好主意!我馬上去稟告王爺和福晉。」
彩蘋淚未乾,笑現形,拐著身,她倉促往前廳跑去。
園裡只剩下青兒和暄燁兩人,他們不語不動,單單看著彼此的臉。
那面容……夜夜在夢中出現……青兒不欺心,她愛他,自端康王府前見他的第一眼,在她還不認識情愛時,她就愛上他。
但她的愛不能存在,既然她不能阻止時序飛梭,情愛增長,她只好用最大的力氣來壓縮它們,好好妥切收藏。
青兒十七歲了,當年他離家到邊疆時,健康的玉歆有著和此時的青兒一模一樣的自信神采,這個身影在心底陪他走過艱苦難挨的四年。
不自覺地,他走向她;不自覺地,他的粗手撫上那張他日夜思念的小臉,他的玉歆啊……
來自他掌心的溫暖染上她的臉頰,這一刻,青兒心甘情願當替身。
「彩蘋、青兒……你們在嗎?我夢見……暄燁回來……」房裡傳來玉歆的低喚。
玉歆的聲音喚醒了青兒的陶醉,她忙推推暄燁。
「將軍,快進去吧!格格醒了,看見您她會好快樂,別忘記把好消息告訴她。」
打開門,她笑著將他送進房。
回身,青兒雙肩垮下,扮演別人……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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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青兒就來到詹王府,幫著彩蘋將格格妝扮起來。
為怕擾了病中的玉歆,客人、媒人全聚在大廳裡,只留她們二人在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