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你!"她難得調皮。
「是嗎?我又不等你給,我要動手搶。"他張口就碗硬是搶下一口。
織昀朝他吐吐舌頭,快速地把稀飯吃光。
「那麼餓?看來我明天得請玫杏姨煮一大鍋,才夠填飽你的胃。"他似笑非笑的瞧著她。
發現中計,她別過身不理會他。
「生氣了?好!我自動消失讓你消氣。"他轉身往外,在門關上剎那間,織昀急得忙出聲喚人。
「賀伯墉你回來!"
「氣消了?那麼快,不會吧!"
她扁扁嘴,第一次體會到身為殘障者的不平衡。
「你說要帶我出去走走,除非你身上的肥肉都食言得來的,否則你不可以言而無信。"
「肥肉?居然污辱我這一身肌肉,你說,我身上哪有肥油?"他拉高袖子,露出手臂上方的肌肉。
「挖掉那些為數稀少的肌肉,剩下的全都是肥油。"
「亂說!挖掉『雞肉',剩下的還有『牛肉'、『羊肉'、『魚肉'就是沒有肥肉。"
「那麼好用,下回七月普渡把你抓起來往供桌一擺,『牲畜祭品'就齊全了。」
「沒錯,再把你往瓶裡一插,各色鮮花也有啦,就是少了幾樣素果,還得跑趟菜市場。"他拐個彎讚美她。
他的讚美她聽懂了,直覺地垂下紅撲撲的臉。
「臉紅了?需不需要打一針降血壓劑?"
「我才不要打針。"織昀猛揮手,這陣子她打針打怕了。
「若是等你血壓自動降下來,天就黑了,那……我不等你,直接把你這顆紅蘋果拿到大街上叫賣。"他一面說、一面把她從床上抱起擺入輪椅中,碰到他厚實的胸膛,她居高不下的血壓更難降得下來了。
他帶她搭計程車、捷運,上上下下費好多工夫才把她帶到目的地——木柵動物園。
「你累不累啊!把我老遠帶到這裡來『走一走',會不會太辛苦?"她調侃他。
「我是受某大市議員之托,帶你出來測試台北市的殘障設施做得夠不夠好,政府有沒有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
「欺負殘障人士你很得意嗎?」她斜脫他一眼。
「有一點!"
抬槓同時,一個小販走近,伯墉掏錢買了兩頂動物帽子。
他把老虎圖樣的帽子戴在織昀頭上,大象形狀的戴在自己頭上,可是他的頭太大,加上過長的象鼻子,他每走兩步象鼻子就因重心不穩頻頻往前垂,惹得織昀嬌笑不停。
「你在笑我?嘲笑別人是不好的品格!"他蹲下身把象鼻子頂上她的額際,搔得她發癢直往後躲。
「你的樣子好笨拙。"
「沒辦法,大象嘛——可是它無害呀!哪像你這隻母老虎.誰見了都要嚇得落荒而逃。"他誇張地繞著輪椅"逃"兩圈。
「哪你為什麼不逃得遠遠?"她一語雙關地問。
「因為我知道你是一隻虛張聲勢的紙老虎,一點都不可怕。"他也一語雙關地回答。
他把她徹底看透了.她老是用叫囂掩飾不安、用凶狠隱瞞恐懼。在囂張的聲聲怒罵中,她的心是害怕怯懦的,在用力推開週遭人的時候,她是孤單寂寞的。她的的確確是只紙老虎。
「等你試過我的爪子後,再來評斷我是否無害還來得及逃。"
面對她的挑釁,他一笑置之。買過票,他把她推入園內,慢慢陪她一處處走。
「你做事都這麼仔細嗎?」伯墉問。
「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看某種動物時都要花很久的時間,是在研究它的習性還是特徵?"
「我在觀察它們的皮毛,看看適不適合剝下來做毛皮大衣。"她突然變身為一O一忠狗裡的庫依拉。
「真的假的?"他睜大眼,對上她臉上的邪惡笑容。
「當然是真的,尤其是對你身上這層皮,質地細緻、保暖又通風,我感興趣極了。」
「我先聲明,我身上這一件是非賣品,再多錢都不割愛!"
「好吧!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樹上那兩件吧!"她指指樹上那兩隻無尾熊——哈雷和派屈克。
「噓!別讓動物保育協會的人聽到。"他摀住她的嘴巴,在她耳邊輕言:「我這個有為青年對蹲苦牢缺乏意願。"
織昀反握著摀住的嘴巴的大手,稍稍拉開,也學著伯墉在他耳畔輕語,"反正我不能跑、不能跳,跟蹲苦牢沒大大差別,多拖個好朋友下水,才能稍稍平行我不平衡的心態。"她沒注意自己已經把他排在『好朋友'的行列中,但他注意到了。
握住她的肩膀,他說:「既然是『好朋友』赴湯蹈火自然萬死不辭,但是我人入獄就沒人陪你出來逛一逛,所以還是請你饒了這兩隻愛睡覺的小傢伙吧!反正它們『無害'。"
「說得挺有道理,姑且聽你一回!"她手推輪子把自己送往前。
「剛剛說到動物保育,我想到一個笑話,說給你聽。"
「要收費嗎?」跟他在一起,織昀變得輕鬆快樂,現在的她像一個真正的調皮美少女了。
「免費!但聽完笑話要記得起立鼓掌。"
「鼓掌辦得到,起立就免了吧!"她指指"控"了石膏的腿。
「好,成交!聽好哦——有一個養豬的老伯,他把每隻豬都養得肥肥胖胖,有天有個年輕人走來問他:『阿伯,你都餵豬吃什麼?'阿伯回答:『我餵它們吃餿水啊!'年輕人說:『我是動物保育協會的人,我要控告你虐待動物。'第二天,又有一個年輕人問他同樣的問題,阿伯換了說辭,他說:『我餵豬吃漢堡、薯條、可樂和汽水。'年輕人一聽大怒,指責他說:『我是世界人權協會的員工,世界上有多少人類都吃不飽,你居然讓豬吃那麼好。'第三天,又有人來跟阿伯問一模一樣的問題,這回阿伯歎口氣說:『我拿一百元給豬,叫它愛吃什麼就自己去買。'"
聽完,織昀笑得差點合不過氣。
「唉!做人難、難做人、人難做啊!」他加強戲劇效果般地長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