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在大夫包紮過、交代了注意事項後,眾人才各歸各位。偌大的詠絮樓才又恢復寧靜。
「勖棠發生了什麼事情?怎會搞成這個樣子?」朱振勳看著兒子肩膀上的傷,心有不捨。
「沒事,不過是幾個攔路的盜匪,我一時疏忽才會受傷的。」他說得輕鬆,眼光不時掃著門外丫頭,心底納悶,紫兒怎不在她們當中。
「我走一趟衙門,讓知府把那群盜匪給剿了。」他氣憤地說。
「是啊!這群無法無天的賊人,若不把他們抓起來斬首示眾,實在太便宜他們了。」芙蓉跟著附和。
「爹,不用費事了!」勖棠說道。
「是啊!老爺,你沒看到那群盜匪眼見少爺身受重傷,還以一敵十,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嚇得差點兒尿褲子啦,尤其聽到少爺說不取他們性命,只廢掉他們的武功時,他們高興的猛跪地求饒。」一路跟著少爺的叔端,把當時的情景活靈活現地描述出來。
「這樣子就好,免得他們繼續危害過路客。唉!你也真是的,出門前還叮嚀你,出門在外要處處小心,你怎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爹,孩兒知錯!」
「知錯就好,這陣子商行的事就交給爹,你好好休息,其他的,等傷養好了再說。」他招呼了門外的丫頭,吩咐他們好生伺候,然後帶著一群人離開。
「紫兒呢?」他橫眼掃過,找不到她的身影。「我實在很不願意,每次一進門就要喊人去把她找來。」
他很氣,要不是人正傷著,依他暴跳如雷的性情,不逮個人來吼叫兩聲才有鬼。
她沒聽到他受傷了嗎?整個朱府上上下下的人通通知道了,她會不知?
是故意漠視他的存在,還是在和他賭氣?
所以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回過心思,居然看見一排丫頭都在他床前跪著垂淚,他詫異地瞪著她們。
「都給我站起來說清楚,發生什麼事了?」他冷聲問。
「少爺,請您救救紫兒姐姐。」四個丫頭齊聲說。
「聽不懂我的話嗎?說清楚!」
「紫兒姐姐讓媚兒小姐關到柴房去了。」小容紅著眼眶說。
「她已經三天沒給飯吃了,我昨天偷偷送進去的窩窩頭被小寬姐姐發現,她去向媚兒小姐通風報信,結果害紫兒姐姐又被媚兒小姐打好幾下耳刮子。」說到這裡,芳兒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她是怎麼犯了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四字已經明白地彰顯了媚兒在他心中的地位,有了這層鼓勵,眾人紛紛把積壓多日的不滿全說出來。
「是她罵了翡翠姐姐,我們替翡翠姐姐難過了兩聲,她就硬栽贓,說是紫兒姐姐罵她。」
紫兒要真能開口罵人,他倒很樂意讓她指著鼻子罵上幾句。
他懂了何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該死的女人,等他傷好了,看他怎麼對付她!
「她好壞,我們只不過是在摘梅子,想做好吃的梅酒、梅餅,好邀姑爺和小姐回家,她就看不過去,要把我們全部一起關進柴房,不給吃的!」珍兒說。
「我知道紫兒姐姐怕我身子弱,捱不過去,才會拚命磕頭求她饒了我們,讓她一人頂替我們全部。」芳兒的淚佈滿整張小臉——都是她害了紫兒姐姐,若不是她那麼口沒遮攔的,也不會害紫兒姐姐受苦了。
「芳兒,你去把紫兒給我帶回來,誰敢阻攔,就叫他立刻給我滾出朱家;小容,你去廚房準備一些吃的進來;珍兒、珠兒,你們兩個搬一張臥榻到我房裡,我要紫兒在我跟前養好身子,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房的裡的人!」
他的話,讓大夥兒都有了精神,第一次,她們覺得能在這個素日冷酷如冰的主子手下做事,是一種幸福。
芳兒急忙轉了出門,小容還在原地站著,抽吸一口氣,勇敢地說:「少爺,我們能不能把翡翠姐姐和含笑姐姐也接進來詠絮樓?上回媚兒小姐要含笑姐姐打我們,她不忍心下手,跪下來替我們求情,結果這幾日……她們讓媚兒小姐折磨得好慘!」
「去把她們都找來,就說我要了她們,另外,告訴她,她想要人伺候就自己帶人進來,我們朱家的人服侍不了她!」他怒吼一聲,不知怎地,今日主子的吼叫聲聽起來格外親切,她們喜歡上這個肯為她們出頭的主子了。
「少爺,您真仁慈!」小容燦爛地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胖胖的圓臉上寫滿欣賞。
仁慈?居然有人用仁慈來說他?這話不是人家用來形容學愷的嗎?
同情心是他一向最缺乏的東西,怎會在今天氾濫成災,是因為聽到紫兒受苦?
是因為他人正傷著,堅硬的心成了柔軟?他沒多去思慮,只是一顆期盼的心等著紫兒快快出現在他面前。
☆ ☆ ☆
吃足、睡足了兩天,紫兒的精神好多了,她要人把床搬離少爺的寢居。
今日,她起了個大早,到戶外摘了幾枝鮮花插在瓶裡供著,回轉過身,發現少爺居然已經不在房裡了。
她四處逛了一圈,才在練武場尋到他的身影。
鬆了一口氣,她繞回房中取來乾淨的巾子,倚在樹旁,等待他練完武。
他一收氣,就往紫兒站立的方向走來。「你身子還沒好,幹嘛出來吹風?」
她指指他肩上的傷,笑著回望他。
「你說我五十步笑百步?」他懂得她的意思。「走吧!我們一起回房去吃早飯!」
自從她從柴房出來後,他對她的關心每個人都有目共睹,她不懂他的這些行為是為著什麼?
他不是把她當成妓女看待嗎?他不是憎惡她到極點嗎?為什麼他的表現會那麼反常?
或者是……他對每一個床伴都是這麼溫柔?
他反覆多變的行為讓她困惑極了。
她眼中的迷惘,勖棠心底明白,別說是她,他也讓自己這種反反覆覆的心情弄得頭昏腦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