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我讓你和勖穎仙童下凡了卻塵緣,你說可好?」
「但憑仙子作主。」她垂下頭,眼角泛淚。想起前世,因醜陋容貌,讓他在人世受盡侮笑,他氣她、恨她理所當然……這一世她願還報於他。
「我允了他條件,你有沒有要求想我允你的?」
「我……」她偏過頭想了想道,「我想要才情、美貌。」
聰明!仙子在心中讚她一聲,世間男子有誰不被這些膚淺的表相所吸引?
「好,我答應,你去吧!勖穎已經下凡多時了。」
領了指示,紫苑起身,緩緩走出詠絮林……
第一章
漫天飛雪,晶瑩剔透的雪花從北京城的天空降下,慢慢地在大街上堆積出一個銀白世界,厚厚的白雪教人寸步難行,狂傲的寒風透進人的骨髓。
在這時節,人們都選擇躲在屋內,讓幾堵牆擋去寒冬肆虐,讓一盆暖烘烘的爐火、一壺熱呼呼的茶水抵去刺骨寒冷。
端康紫語柱著杖,看著空無一人的大街,心想,今晚再不可能乞討到食物了,壓壓翻攪的腸胃,她冷得佝僂起身子,好冷、好冷……
回首看看來時路,她猜今夜她將魂歸離恨天……
過慣養尊處優的生活的她竟連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沒有,學了十幾年的琴棋書畫,一旦脫離可以依附的支柱,這些東西竟幫不了她存活。離開「那裡」一個多月,用罄身上所有,剩下的日子她只能以乞討為生,身為女子,太可悲……
街邊一幢低矮的小屋,屋裡透出的暖暖火光吸引了紫語的視線,她不由自主地走往小屋的方向,想偎近那份渴望已久的溫暖。
屋內童稚的聲音響起:「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爹爹,我背得可對?」
「很棒,雙雙最棒了。」一個慈藹的聲音透過窗欞送入她的耳,眼前,她彷彿看到當爹親的正伸手去摸摸孩子的頭髮。
「爹爹,我還會一首詩,隔壁林姐姐教我的,您聽聽——雁盡書難寄……」
「雁盡書難寄,愁多夢不成。願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紫語喃喃地和著小女孩的聲音,念出這首「閨怨」。
那一年,她十歲,第一次聽到這首詩。那是段不識男女情愛的歲月,但聽著這首詩,她的心仍然模模糊糊地閃過一絲感動……
☆ ☆ ☆
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霜降剛過,天就落下白雪,突如其來的寒氣讓滿園的梅花提早綻放風華。
紫語凍得紅通通的小臉露在棉襖外,大大的兩顆眼睛骨碌碌地轉動。
「小兔兔,你在哪裡?」清亮稚氣的嗓音從「謝園」、「柳閣」一路傳到「情樓」,焦慮的情緒透過一聲聲的問話表露無遺。
走進情樓,滿園新綻的梅花暗香浮動,卻舒解不了她憂慮的情緒。
「大小姐,您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攔住她的路。
「我要找我的兔兔兒。」她冷得猛搓雙手!想為自己掙得一絲暖意,眼角的淚早已不爭氣地緩緩流下。
「小雪兔不見了嗎?」翡翠蹲下身對著她的眼睛問。
「是啊!那是阿瑪送我的,要是找不回來,今夜下那麼大的雪,它一定會被雪掩埋住的。」紫語憂心忡忡地說,一想到它將因自己的疏忽而受苦,她的淚就不受控制地成串落下。
「這樣啊……不如,您先回去柳塢園,我去找幾個人來幫忙找,一找著了馬上送去給您,好嗎?」
「可是……」紫語遲疑猶豫著。
「要是您被凍病了,王爺知道一定會更加心疼的。」
端康王爺膝下有一子二女,其中他最疼惜的就是這位大小姐了,她自小聰慧過人,學書更是過目不忘,家裡的幾個師傅莫不對她讚賞有加。
「好吧!那你去幫我喚人來,我馬上回柳塢園等消息。」
「好!別耽擱太久,小心身子,別讓自己凍著了。」翡翠殷殷叮嚀。
「知道了,好姐姐,我馬上回去。」見她走遠,紫語背過她,不死心地彎下腰繼續尋找。
突然,一聲聲忽隱忽現、斷斷續續的低泣傳到她耳邊。
紫語尋聲行去,直直走到了情樓的台階上,看到一個美少婦,正倚窗而立,串串淚水漫過雙頰濕透衣襟。
「雁盡書難寄,愁多夢不成。願隨孤月影,流照伏波營。」美婦低吟過,淚洗紅妝濕欄杆。
「五姨太,可不可以求求你不要再哭了?待會兒王爺過來看您這樣兒,不是又要怪到咱們下人身上,責罵我們沒有好生伺候?」寬兒不耐煩的聲音從內室傳出。
聞言,婦人快快拭去眶邊淚水,可……淚水越擦越多,想止怎止得住?
從小就愛哭成性的紫語,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眼眶一紅,剛止住的淚水又跟著垂落。她走到婦人身旁,推推她,把她拉到室內坐好,用小小的手絹兒幫她拭去淚水。
「好嬸嬸,你有什麼委屈,告訴我吧!讓我來幫幫您。」
「小姐,您怎跑來情園!老爺馬上要到了!」寬兒一看到紫語,嚇得放下高高蹺起的腳,急忙站起身。
紫兒不理會她,繼續推著少婦的手問:「嬸嬸快告訴我,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我是在想我的郎君和孩兒,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了?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凍著?」說到這兒,少婦的淚又止不住地成串掉落。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光在這裡掛心他們也無濟於事啊!」
「我不能回家……我的身子早已賣給了王爺……」
貧賤夫妻百事哀,恩愛夫妻想白首,不過是癡心妄想……
「你是說阿瑪買下你,你只好放下兒子丈夫住到王爺府來?」
「是啊!小姐,這是大人的事,您一個小娃兒就別管了吧!五姨太是命好,讓王爺看上了眼,從此穿金戴玉不愁吃穿,哪像我們,同樣是被買進府,只能當個下人供主子使喚,我就不明白五姨太到底還不滿意什麼?」寬兒一臉不解。搖搖頭,她勸了一下午,勸得她口乾舌燥,端起茶水喝上一口。這世界就是有人,人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