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寇媽媽最內行的菜是蒸魚,我們家淳淳那張嘴可挑得了,把寇媽媽的技術訓練到頂級,我敢保證大飯店的廚師也沒她本事好。」寇奶奶又湊過來。
說到淳淳,寇磊回頭問爸爸:「呆呆、蠢蠢來了嗎?」
「還沒,再等一會兒看看,如果沒來,我去喊她們。」寇爸爸回答。
她們還沒來……寇磊的心一沉,下意識地在口袋裡探探為她準備的年終獎金,她是在「想想」,還是在躲他?
她受傷了?她負荷不起他想要的?一個個問號問得他頭痛,蠢蠢的鼻頭紅紅、眼眶含水的哭相染上心間,褪除不去。
終於,在滿席佳餚上桌,全家人入座,而寇家大門始終沒有聽見聲響時,寇磊站了起來。「你們先吃,我過去帶蠢蠢、呆呆。」
「不用了,我剛剛去過了,按半天門鈴沒人開門,我猜她們兩姊妹大概和全家人一起出門吃年夜飯。」寇爺爺說。
「我不放心,我看看馬上回來。」他在年夜飯上,離開首次來作客的「女朋友」。
女 女 女
門鈐響了四十七聲,終於,門緩緩打開。
他猜對了吧!關老巫婆根本不會對她們兩姊妹仁慈。
乍見他,代代的眼裡迸出光采,再一次救贖她的耶穌站到面前來。「走走好嗎?」她的眼神透露出懇切。
寇磊看到她纏滿紗布的右臂,心慌膽顫。下一秒,他撩開覆在她左臉上的頭髮,在舊傷疤之外,那裡多了一塊青紫,額間還有沁血紗布。
代代搶回自己的頭髮,掩飾傷處,他撩開、她覆上、撩開、覆上……他的怒濤在重複的動作間節節高攀。
「那個死老巫婆又打你們了?我就知道,你們沒過來吃年夜飯肯定有事。」
年夜飯?一年又走到盡頭了啊!真快!代代搖頭苦笑。
「走走好嗎?」她再問一次。
「不好,蠢蠢呢?她有沒有受傷,人在哪裡?」
他的焦心表現得多明顯呵!他說不好,拒絕得好直接,原來在他心中,淳淳已遠遠超過自己,不過她早知道的不是?
手貼上受傷左頰,她是個人見人怕的妖女,沒人喜歡,收妥多年暗戀,她穿上鞋子,在長髮藏住的臉頰上,淚水滑過。
行經他身旁時,代代輕輕言語:「淳淳在二樓房間。」
三步兩步穿過關家大廳,這裡的建築方式和他們家一樣,這一排房子是在同一時期蓋起來的。
沒敲門,寇磊直接衝進兩姊妹的房間。
床上的被子攏起,蠢蠢躲在被窩裡,一拉開,他讓她臉上、脖子、肩上、手腳的青紫嚇壞,淳淳只穿一件夏天的無袖T恤和短褲,這樣子上藥比較容易。
睜著圓圓的人眼睛直瞅寇磊,滿心的委屈排山倒海而來,先是眼眶紅了,接著是鼻頭,然後是抖啊抖的嘴角喊出一聲磊哥哥,她撲進他懷裡。
「該死的,她又發什麼瘋,更年期不順啊。」
把蠢蠢抱到膝間,她身上的痛全存進他心底,一陣一陣的痛,讓他想皺眉、想跳腳,這麼多的痛,他的蠢蠢怎麼能忍受!
「有沒有看醫生?」
他把她的頭髮抓到身後,免得藥膏和頭髮黏成一塊兒,他輕柔細心地為她編起一條長辮子,頭髮編成,她背上的傷更教他沭目驚心。
「沒有,『她』說這種事傳出去不名譽,要我們自己擦擦藥就好了。」
「她也知道不名譽?她在怕什麼?怕整個社區的人都知道她是個有暴力傾向的瘋子。」
「這次……不是她,是穎傑……」
想起昨夜,那些可怕的獰笑、骯髒的動作,她不自主顫抖,抱住他的兩手緊緊扣住,不敢放、不想放。
「連那個混小子都敢對你們動手動腳,他才幾歲?十六不到!」
「前天穎傑帶朋友回家,他們唱歌大鬧,吵翻天了,奶奶耳背聽不見,爸爸出國工作,『她』出門打牌,沒人管得了他們,可是代代的稿子今天非交不可……我只好下樓跟他們說,請他們安靜一點,可是……」
「可是什麼?」他深吸氣,抑制自己放火燒房子的慾望。
「穎傑的幾個朋友圍了過來,他們很高、力氣很大……他們喝了酒,笑說我很漂亮,他們要親我、要抱我……我不肯,我拚命掙扎,他們把我抓得好痛,全身都痛極了,他們打我、撕開我的衣服,我聽見穎傑叫他們住手,可是沒有人肯聽……」
「不說了、不說了……乖,沒事,有我在這裡。」
他回抱她,用很大的力氣抱住,在他懷裡她可以放心、可以停止害怕。
「是代代聽到我的聲音,她拿球棒衝下樓救我,他們打她、推她撞牆,還扭折了她的手臂,他們對著蜷在地上的代代嘲笑,他們說她是半面美女,說她的臉可以在七月半演鬼娃花子。
後來……代代跑進廚房拿一把西瓜刀,揮啊揮……她嚇著他們,趕跑他們……可是她的稿子也趕不出來了……」
「不要再想了,我說過已經沒事。」
她沒聽他,繼續反芻昨夜不堪。
「代代的手腫了一大包,額頭的血乾涸,看起來好狼狽,她很痛,我知道,我們是雙胞胎,她的痛我都知道的。壞女人回來,她說家醜不可以外揚,趕了我們上樓,直到隔天清晨,我推代代,她不醒才曉得她痛暈了。趁『她』還沒起床,我忙送代代到醫院,醫生一看到她,就問我:『為什麼拖這麼久才送來?』我覺得我真笨,為什麼要下樓惹事,為什麼代代都受傷了,我還要害怕『她』,還要聽她的話……」
「蠢蠢……」
「我真的很蠢,所有的事都是我惹出來的,還害慘了代代:她不讓代代住院,因為爸爸今天要回家過年。」
「我想跟爸爸告狀,可是話說不清楚,他們就全家出門吃飯了;我真的很討厭自己為什麼這麼笨!」
「蠢蠢,你不笨,你是善良,聽我說,我連一分鐘都不放心你住在這裡,現在就跟我回家去。」沒哄過女生,除了一句善良,他想不出其他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