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然後呢?」
「然後你來了,你們要去買衣服、吃飯、要出國……然後你說……然後……」
亂七八糟的場景在她腦中迅速跳過,鄭雅青的嘲諷、身上的疼痛、爸爸的氣極敗壞、淳淳蒼白的臉色和桌上的美工刀……
「天……我殺死她了,我殺死壞女人了!耶!好棒哦,我終於做到了,我拿刀子刺她,好用力,血噴出來了……一下子,我的衣服上全是血……你看、你看,血還在。」她拉高自己的衣服,說得好興奮。
「為什麼要殺她,蠢蠢呢?天!她肯定嚇壞了,她一向膽小……呆呆,再用力想想,蠢蠢呢?」
「淳淳啊……淳淳她也死了,她到天上陪我媽咪,媽咪一個人太孤單,淳淳比我貼心,她去陪媽咪,我比較勇敢,我留下來殺壞女人。」
「怎麼會死,告訴我,把來龍去脈全說清楚!」
不、不會死、不準死,他的蠢蠢不準死,沒有經過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准帶走他的蠢蠢。
「淳淳氣喘病發作,爸爸回家帶她上醫院急救,不過……我知道,她死了,她的手很冰、臉很蒼白、她沒有呼吸了,爸不應該帶她去醫院,應該送她到殯儀館。我知道的,她死了,我們是雙胞胎,我感受到,她已經不再痛苦……她現在很快樂,她和媽咪在天堂玩耍,可惜我不能去,殺人的人要下地獄……」
「醫院……我知道。」
他陪蠢蠢去過醫院,他知道是哪一家,那裡有她的病歷。
沒事的,沒有他的同意,蠢蠢不敢隨隨便便跟陌生男人走,即使那個男人是死神也一樣。他對蠢蠢有信心,就像蠢蠢對他的全心信賴。
寇磊鼓吹自己對淳淳有信心。
顧不得代代,他彈起身往外跑,他要去找他的蠢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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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死、不可以死、不準死……寇磊的車子開得飛快。
在台北街頭,他被警車攔下,一張怒氣衝天的臭臉,他對警察嘶吼:「我的妻子快死了,我不能開快車嗎?」
警察還是請下他,把他塞入車子後座,然後鳴起警笛,回頭問:「你妻子在哪一家醫院?」
他給了答案,看著警車在馬路上飛奔,心在胸中喘息,他不斷不斷告訴自己,呆呆的預料是錯的,她精神恍惚了,她的雙胞胎感應是錯誤。
如果蠢蠢死了,他會第一個知道,因他會心痛如絞,會痛不欲生,可是,他並沒有,所以蠢蠢是安全的,她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的福就是他,她不是一直想嫁給他嗎?沒問題!過了這場磨難,他就親手把她的「福氣」送到手上。
摸摸胸口,缺乏疼痛感,對!他沒弄錯,他的蠢蠢會平安無事,他的第六感一向最靈,所以他比任何人都適合玩股票。
深吸氣,在下車前,他告訴那兩個警察。
「提出你們百分之八十的財產,購買信宏電子,在下星期三收盤前賣掉。」
自然,股市之神不會騙人,這兩個警察在短短一個星期之內,賺進他們人生第一幢房子和妻子。
寇磊在急診室得到他要的資訊,他看不見晃動的人群,浮在他腦海間的、充斥在他心裡的,全是淳淳的影子。
五樓、五樓……五樓怎麼那麼慢……三……四……五……當,電梯門開,他推擠過無數人潮,直往病房跑。
517……516……51……到了,他找到512病房。
打開門,急促的心跳在看見雪白床單上的睡美人時緩和下來,淳淳正躺在那邊,純美得像個天使。
他的預感沒錯,她沒死,瞧!她正等在那邊,等他為她送來「後福」,就知道她乖,就知道她不會跟陌生人走,就知道她是好女生,全世界她只聽他、信他。
走到床邊,緊握住她的手。
原則、堅持統統不見了,他那麼愛她,為什麼不娶她呢?找個比妹妹還要光明正大的借口,把她留在身邊一輩子不好嗎?至少那個壞女人再也傷不了她,至少有他的護衛,她可以一覺到天明。
「蠢蠢,我來了,不用擔心,好好睡,我在你身邊。」
他的聲音擾醒了趴在床邊的關漢予。「寇磊,是你!」
「蠢蠢還好嗎?」
輕輕一笑,這小子老嫌他沒把女兒名字取好,成天呆呆、蠢蠢的叫。「她沒事了,醫生說過兩天就能出院,別擔心。」
「嗯!」
「你來了正好,你幫我在這裡照顧淳淳,我還要回去面對另一場戰爭。」
「關伯伯,你要不要先打開手機,看看有沒有人留話?」
看到淳淳安然無恙,他反倒不確定起代代的精神狀況,認定她口中說鄭雅青和關穎傑死掉的事,只是她的幻想。
「我會處理,淳淳麻煩你了。」
「嗯!」寇磊點頭,在他打開房門將走出時,忍控不住的話出籠。
「關伯伯,你娶鄭雅青似乎做錯了。」
「你以為我沒有後悔過?」
搖搖頭,在妻子到辦公室質問他的同時,他就後悔了,可是當時鄭雅青懷了穎傑,他一直想要個兒子啊!喟然,他走出病房。
寇磊回過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病床上去,把蠢蠢一把抱起,心落定位,有她在懷裡,寇磊重新擁抱他的幸福。
「蠢蠢,如果你睡醒了,就睜眼聽聽我說話,如果你沒睡醒,我到你夢裡去說,不管怎樣,你都要把我的話聽清楚。」
淳淳聽見他的聲音,她想回他一句「我醒了」,可是眼皮太重睜不開,喉嚨太干說不出話來。
「我想了半天,我們還是結婚好了,只有這樣子,你才可以離開你的家,再不要和鄭雅青針鋒相對。」
以前我會說好,現在不好了,我知道你有真心喜愛的女人,我不能自私。她的話一樣含在喉嚨裡發不出聲。
「記不記得,我今天本來要和方屏舉行訂婚典禮的?這麼一鬧,我看辦不成了,方屏肯定會很沮喪。」
沮喪一個賺大錢的機會,硬生生從眼前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