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孟,過來接,我這邊有一個,要打囉!」
李伯伯在另一邊吆喝,管靜筠和孟孟忙提著水桶跑過去。沒多久,一陣歡呼,他們曉得,小小的水桶裡面又多一份收穫。
「我們也來加油,成績不能輸給李伯伯那組。「抬抬手中的長竿子,天灝自動將沂芹和自己分成一組。
「沒問題,等等我,我再去跟李媽媽要一個水桶。」
接下來,歡呼聲此起彼落,只要聽到大叫聲,就知道又有新芒果加入他們的豐收行列,他們拍手、他們大笑,一個早上在愉悅中過去。
兩堆綠色芒果躺在水桶當中,亮晃晃的,帶著人們心中的幸福。
「這麼多,吃不完怎麼辦?」
李伯伯不敢拿進屋去,管廚房的李媽媽知道,要把這一堆子東西塞進冰箱,篤定要生氣。
「送給朋友啊!」
孟孟突發一言,讓大家都愣住了。
這是不是代表,他準備好和「家人』,以外的人類打交道了?
「孟孟的意思是,要把吃不完的芒果送給左右鄰居嗎?」沂芹輕問,心中帶著期盼。
大夥兒全仔細盯著盂盂的下一步反應o
「是啊,芒果全部放冰箱李媽媽會生氣。」
原來,平時孟孟只是不說,並非全然不曉得週遭人事反應。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沒人知曉,他早早把心門打開一道縫,向外觀察世界運轉。
「好啊!我們留幾顆,請李伯伯拿進屋裡冰,其他的芒果拿去分送給鄰居,可是太重了,我搬不動,怎麼辦?」管靜筠問。
「孟孟搬!」他自告奮勇,切切實實地向外界跨出一大步。
「好,我們走!」兩人提著水桶往外走去。
庭院裡剩下兩個人,笑凝在臉上,他們尚未從激動中回復。
「我就知道你來,孟孟會復原。」天灝說完,幾個攀爬,他坐到樹幹上。「上來,這裡很舒服。」
「我不大會爬樹。」沂芹搖頭,這不在她的拿手範圍內。
「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手伸向她,沂芹沒有太多考慮,放心把自己交到那隻大手上,幾個努力,她在他身邊坐定。
靠著他的身體,他的手橫在她腰間,維持她的平衡。
風在發間吹過,涼涼的,勾起一陣沁心舒暢。深吸一口氣,她放縱自己貼在他身上。
他的肩膀很寬,靠著靠著,她靠出數不清的安全感。
「小時候,我常常爬到大樹上,看著藍藍的天空,想像要用什麼顏料,才能調出這麼純淨漂亮的顏色。」天灝開口。
「我對畫圖很笨,每次要上美術課就頭痛,可是我的作品永遠拿高分;因為我找最好的老師一筆一筆教我畫,我無法忍受自己的分數太低。」
「對我而言,畫畫是人間最快樂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畫筆不離子,可是我父親非常反對,他希望兩個兒子繼承衣缽,接手宇瀚企業。為了這點,我常和父親手執,每次挨打挨罵後,就躲到樹上,看天、看雲、看西下夕陽的斑斕繽紛。」
「後來呢?」
「我越長大越叛逆,父親再控制不了我,我們的爭執日形嚴重。這時,我大哥挺身站出,他告訴父親:『你讓弟弟畫圖吧!我會接手宇灝,保證規模比在你手中時更大』。我曉得大哥說這些話時,心裡有委屈,他一心想當老師。」
「他放棄自己的理想成全你。」
「沒錯,我順利考上美術系,大哥也入主公司,開始接手父親的工作,十年前,父親陪大哥、大嫂到日本接洽商務,卻發生空難。當時,我大學剛畢業,開了我人生第一場畫展……我很難形容那段混亂日子,而叫我最痛心的是,當我忙完喪事,接下公司後,孟孟已經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我懊悔自己對孟孟太忽略,要是我早一點看見他的改變,也許他不會這麼嚴重,幸而李伯伯、李媽媽主動接下照顧孟孟的工作。找進入公司前半年,他們帶孟孟四處求醫,台灣、美國、日本,聽說哪裡有心理科權威,便往哪裡去。是不是很難想像?他們除了中文不會第二種語言。」
「靜筠是在什麼時候加入你們?」
「李媽媽因為長期奔波病倒,我登報聘請家庭教師,來了十幾個,可是大多數不到一天就自動請辭,那時候孟孟不理人,除了李媽媽不讓任何人餵飯,要是勉強,他還有咬人、打人等等暴力行為出現,幸而管老師出現,她用無比耐心,在孟孟身邊用不同方法,試著餵他吃飯,她花了整整六個月,才讓孟孟接受她。」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歷程,幸好你們熬過來了。」她輕吁口氣。
「所以我說,李伯伯、李媽媽和管老師,他們不是員工,是家人。」
「有空時畫圖給我看好嗎?我想看看一個人如何能自畫畫中得到樂趣。」
「很難想像嗎?就像我很難想像,有人將畫圖當成苦差事。」
「我每下一筆,畫畫老師就罵一句:『你瞎了嗎?一朵花明明有幾十個顏色,為什麼你只畫一個顏色?你適合去當油漆工,不用在藝術上浪費時間』。我真想對他吼回去——『你才瞎了,這朵花明明是紅色,難不成你要我蒙住良心,把紅橙黃綠藍靛紫全往上塗?」
「他要的是深淺漸層色,沒要你塗上紅橙黃綠藍靛紫。」天灝笑得更大聲。
「我覺得我的美術天分是被他罵掉的。」
「沒關係,下次我來教你畫畫,說不定能將你的美術天分搶救回來。」
「依我看是回天乏術了。」
「不要氣餒,凡事都試著去做做看,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我們真是很不相同的兩個人,你喜歡的我不愛,我愛的你不認同,以我的個性,事情若不是有了百分之百的成功機率,我絕不貿然行事。」
不相同的性格會阻礙一段愛情的發展嗎?
天灝搖搖頭,否認它的可能性,在她腰間的手扔得更緊,頭靠在她的發稍,才幾大,他就眷戀起她身上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