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她氣得斜眼瞪他。
「要我不說可以,除非你准我放假。」靠在她頰邊,他在鏡中看兩人。
「公司是你的,你愛上不上,關我什麼事。」貼緊他的臉,她也在鏡中看。
「當然與你有關,今天你是我的公事,我要和你相對一整日。」
「你公私不分。」
「在鏡中劃劃兩人的五官,他們的個性差異大,但他們的長相有幾分相似呢!濃濃的眉目,高挺鼻樑,他們的遺傳基因會不會有幾組相像?
「對你,我早就公私不分了。」
吻落下,不介意她是病人,想吻她已經好久好久。捧住她的臉,控不住心底激昂,愛的感覺越深越濃烈
終於,他放開她,兩個氣喘吁吁的男女,在鏡中對望……
澇 梧 齬
這天是撿到的,沂芹和天灝賴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說話。
沂芹端著剛發芽的櫻桃苗,手指輕輕撩撥嫩綠新葉。
是個需要仔細呵護的新生命啊!就像她的愛情,纖細柔弱,要時時小心,才不會在不經意間摧折。
她似乎很少在她的愛情上面下功夫,她理所當然接受天灝的給予,理所當然的享受,卻又時時用生氣來折磨她的愛情。
照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愛情消耗太快,在她尚未注意時,幻滅煙飛?隱隱地,她心底浮起警訊。
「沂芹,說個故事給你聽好嗎?」
「好啊!夠精彩的話我給你拍拍手,不精彩的話要處罰。」
放下小櫻桃苗,她反身趴在他身上,支著手肘,從高處俯看他。
「小心你的手肘,傷口還沒好。」
他抱起她,把她翻倒在床上,換成他在上她在下的曖昧姿勢,偏偏他一點不覺得自己曖昧,反而認真地檢視起她的傷口。
「對自己的身體不要漫不經心,很多人會得蜂窩性組織炎,就是這樣來的。」
「遵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故事了吧I」
「好。」他俯身親吻她一下,然後翻身躺回枕頭。
「在蘇聯還是普遍貧窮,買東西都要排隊的年代裡,有一個蘇聯窮人為招待外國友人來訪,拿起惟一的掃把打掃家裡,一不小心掃把斷了,他愣了愣,居然嚎啕大哭起來。幾個外國朋友正好趕到。經濟強盛的日本人說:『掃把很便宜,再去買一把不就好了』。知法守法的美國人說:『我建議你到法院,控告製造劣質掃把的廠商』。浪漫的法國人說:『你的臂力真強,能將掃把弄斷,我真羨慕你』。實事求是的德國人說:
『不要擔心,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一定有辦法把它黏得像新的一樣』。迷信的中國人說:『放心,弄斷掃把不會觸犯習俗禁忌,你在怕什麼?』這時蘇聯人說:『我哭的原因是,我明天非要去排隊才能買到掃把,不能和你們一起出去玩了』。聽完這個故事!你有什麼想法?」
「他們在同一個事件裡缺乏同理心,發展出不同的聯想,卻又主觀認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你想告訴我這個嗎?」
「你想,我們的愛情裡面是不是缺少同理心,才會讓我們想法相左?」
「是嗎?」
「比如蕭音的事件,當時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你維護她、偏袒她,你罵孟孟是幌子,你真正的意圖是打壓我的面子。」
「不對,我的想法是——她是客你是主,她再囂張跋扈不過是外人,你不一樣,你是自家人,先維護了她的面子,我們自家人好談。再說說事後你生氣,我卻不回應,在你心裡又是什麼想法?」
「你認為我不重要,我愛生氣就去生氣吧!氣死活該。」她實說心情。
「又不對,我的想法是——我不要在你氣頭上跟你吵,吵架會把兩個人的情分越吵越淡薄,心越吵越遠,而我不想幾次爭執,把我們好不容易拉近的距離又扯遠。」
「可是你不理我啊……」她抗議。
「我沒有不理你,我是在等待,等你心平氣和,肯靜下心來聽聽我的想法時再談。我的想法,是不是和你的預設不同?」
「嗯……可是……別說想法,就算一句話說出來,不同的人也會有不同的解讀。」
「是啊!我說『我愛你』,不同的女人站在我面前聽見,可能會出現『油嘴滑毛不可靠』、『他的真心有幾分』、『太好了,他愛我』等等不同聯想。」
「所以我們之間的分歧,是因為人性潛意識裡的主觀所致,沒辦法改變。」
「不,有辦法的,只要我們多溝通,不讓驕傲隱瞞自己的真心意,當事情發生時,忍了怒氣,我們一起共同面對問題,就會少掉很多的爭吵。」
「真的嗎?可是相愛容易相處難,是千古不變的定理,我不認為它會在我們身上不同。」
「你的自信跑到哪裡去了?你不是認話只要努力就會成功?這句話不只適用於事業上,在愛情、婚姻裡都一樣,只要努力經營,就會經營出一片沃土。」
「是這樣嗎?好吧!我們開始來溝通,說!你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她同意他的話,準備好與他「深層溝通」。
「我想要婚姻和家庭。自母親去世後,我的家庭缺了一角,失去母愛讓我覺得遺憾,三個大男人相處,摩擦的機率很多,父親是傳統大男人,他不曉得怎麼和兩個兒子談心,我們也不曉得如何和威權父親相處。後來大嫂嫁進門,家裡有個女主人,氣氛變得不同,家的感覺重新回來了,那段日子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要不是空難再度剝奪我的家庭,我想我對家庭不會這麼渴求。」
「我和你不一樣,我認女人不可以太安逸,當你習慣了安穩家庭,哪天家庭又破碎,那種痛無法讓人適應。所以我認為一個人的生活最好,不會有負擔、不會有責任,更不用害怕失去。」
天灝想起孟孟的話——沂芹害怕的不是愛情,是失去。
她的心中有一個他看不到的傷,未癒合的傷讓她害怕移動,她強烈地想保持原狀,不讓傷口再次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