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還好,這一眼,她的心臟停止、臉色蒼白,血液梗在血管裡動彈不得。那……那個一動不動的屍體是……她?!假設,躺在床上那個叫喬予亮,那……這個擠眉弄眼、鬼吼鬼叫,自以為被外星人俘虜的女人是什麼?艷鬼亮?亮亮好兄弟?
不要啦、不要啦!人家不要當好兄弟,不要一年只出來一個月,就要被城隍爺收走!她哀哀叫了半天,沒哭出牛滴淚水,沒哭到別人的心疼,少了觀眾,演起悲劇來怎麼也拉抬不起勁。
轉轉頭,看看左右,這時候她大概只能自力救濟。
首先,她把靈魂亮亮疊到屍體亮亮上方,然後仰臥起身,企圖把屍體給拉起來,說不定這一拉一扯之間,魂體合一,她又是那個吵遍天下無敵手的亮亮。
一次,沒成功;第二次,還是沒成功;第三次、第四次……第八十九次、第九十次……天!這輩子,她的體能從沒這麼好過,做了一百多下仰臥起坐耶!要命,她失敗紀錄是國父的十倍。
坐起身,手支起下巴,臉沒紅、氣不喘,運動了近兩個小時,她居然連心跳都不會加快,這是當鬼的惟一優點了吧!當鬼?她太抬舉自己,她連鬼都還算不上呢!看著床上那個生命跡象尚存的自己,充其量她只是一魂一魄,剩下的還留在那個動不了、哭不出聲的喬予亮身上。
真的很想哭,嗚……沒觀眾,算了!她沒哭,帥帥王子反而哭了!她飄到他身邊,把臉擱在人家的腿上,仰頭望他——帥哥哥兩顆晶瑩剔透的淚水就這麼噗通掉下。
哇塞,人高大連眼淚也是雙x號的,才兩顆就淋得她一頭濕,再多淋個幾滴,她就得去找內科看感冒。不知道內科接不接受鬼魂掛號?
「醒來,小夜,你不可以這樣殘忍,張開眼睛看我、聽聽我。」
他的嗓音充滿感情,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動。哦……好想哭,只不過,她想掉淚的主因是……他喊錯名字了啦!她是亮亮,不是小夜,難得有男人為她哭泣,怎麼還會哭錯名字?
「只要你醒來,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他還能做什麼來和上蒼交換她的健康?告訴他,只要告訴他一聲,他願不計任何代價。
這是賄賂嗎?她也想醒啊!可是眼皮太重,她是不能也,非不為也。
「為自己的生命再努力一次好嗎?只要你醒來,等在我們面前的只有幸福,再沒悲苦。」
這男人很擅長畫大餅,從剛剛就不停的誘哄她醒來,好像她一醒,馬上會從醜小鴨變天鵝,灰姑娘搖身變成萬人矚目的皇太后,誘得她好想咬上一口大餅,偏偏……唉……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她這輩子還沒嘗過那少數的十之一二的如意,這回恐怕機率也不高。
亮亮伸出食指,描描他的眉,粗粗濃濃的很有型,再畫畫他的眼,深邃的眼眸裡盛滿哀愁。他在為她傷心嗎?別哭了,她原諒他把她撞成半人半鬼,她原諒他把她的小綿羊撞成死綿羊,只要他繼續用這樣一對深情眼睛繼續看住她。
他的眼神讓她心悸,下意識地,她想偎近他,靠在他的胸窩裡,告訴他,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手撫過他的眼角,那兒有條很深的魚尾紋。他很老了嗎?沒關係,幸好他是男生,如果他們性別互換,說不定人家就要嘲笑他們是莉莉姐和小鄭。
「小夜,知不知道我在庭院裡種很多印度櫻花,夏天一到,滿樹的紫,帶動夏天的生命力,你說你最喜歡看到世界上的生命都活得很快樂,你說……」
他又喊錯人,要不是他的眼睛看著她,他手握著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轉,她會以為他在叫別人。跟我說話就要專心一點,不要老喊錯名字。「我叫亮亮,不叫小夜,請你尊重我的姓名專用權。」亮亮大聲在他耳邊喊。
他仿若無聞。不,不是仿若,是根本聽不到,人和鬼的腦波不一樣長,想要溝通有技術上的困難。不過,他說對一件事,她喜歡印度櫻花,喜歡紫色,喜歡盎然生命力……
這樣一路算下來,是了,是那個叫小夜的女人處處模仿她。
「這回,不管如何,我都要你留在我的身旁不准離去,我要用我的方法愛你、疼你、寵你,我要傾盡全力來維護你的幸福,如果你不喜歡我的方式,你就要醒過來,告訴我,你想怎麼被對待。」
很霸氣、很固執、很強勢,在三個以「很」字做開頭的形容詞之後,她單薄的腦袋瓜再擠不出其他辭彙來講他。不過,她不討厭他的霸氣、固執和強勢,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
握住他的手,亮亮把自己的手心插進他和她之間,感受那一絲絲溫暖繾綣,很舒服、很窩心……雖然,他只是一個陌生男人。
抓起亮亮細細的小指頭,他和她勾了勾。「記住,我們約定好了,我用盡生命維護你的生命,你也要用盡生命來維護自己的生命。」
這樣加減算,她的命好像比他的尊貴而重要,看來她是佔便宜的一方,約定就約定噦!Who怕Who。伸出小指,她輕輕地勾住他的。
窗外,春季的尾巴在歡唱春之頌。窗內,久等不到春天的男人,細細呵護手中的稚苗。他要她活,不惜用盡他的一切來換。
第三章
頭很痛,很痛、很痛,自從老媽鄭玟率領兩個男人踏進加護病房後,亮亮的頭就開始一陣陣疼痛起來。
有沒有聽過鬼得偏頭痛的,沒聽過?下回記起來,人在進入牛死不活的彌留期時,千萬不要在耳邊用那種殺豬聲去摧殘死者的耳朵,不然,她會恨不得舉起一把鎯頭直接把人敲昏。
亮亮看著帥哥哥微皺起的眉峰,他一定也很不耐煩吧!「小時候,我幫她算命,就算到亮亮長大會有一場大劫難,想做個法會把劫難消掉,你不但不肯相信還罵我迷信,你看看,現在不就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