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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天黑。
他看見以悠站在窗口,紫色窗簾在她眼前飄飛,她偏過頭很認真地拉著小提琴,是那首中國曲子,他聽過十四次了,那回,她問他,最喜歡哪個句子,他回答--都不喜歡,歌詞太悲傷,我只喜歡旋律。
她是Angel,Angel不適合悲傷,Angel適合……在他懷中開心。走向前,他強健有力的雙手環住她。旋律戛然終止……
回身,放下提琴,她在他懷中輕哼曲子。
自始至終全走你讓我投入太徹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劇何苦給我美麗演出相聚和別離
吻落在她的髮際,落在她的唇角,愛她,他很仔細……
吻逐地加溫,輾轉吮吻道盡相思,才一天不見,他們的相思就氾濫成災,原來一日不見真能隔出三秋,原來多情自古傷別離,原來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相思無盡處……那未來,她的相思船裡要填滿多少血淚心酸,才寫得完?
踮起腳尖,她主動加深這個吻,她在他身上尋求一把烈火,盼望著火苗延燒,燒去心中的不安與惶惑。
夜變得浪漫唯美,兩個求愛的男女在彼此身上索取歡情,當性和愛融成一體時,或許分離就會變得遙遠……
趴在他身上,喘息漸歇,他的胸膛仍然溫暖,他的眼睛仍然多情。心稍梢安下,但眉頭畢競糾結。
「心裡有事?要不要說出來?」順順她的長髮,他一向喜歡把玩她的頭髮,又柔又密,像上等絲綢。
「你去了哪裡?我等了你一整天,神燈先生一直敷衍我,他說你很忙。」薄薄的是抱怨,濃濃的是撒嬌,她想他一整天啊!
他去見雅斯麗亞--未來的王妃,她是貨真價實的公主。
他不喜歡今天的相親場合,但不能不出面應付,因為他是王子,她是公主,為國家邦交,為現實利益,王子公主必須出席盛宴,藉此表現友好。
幸而才十五歲的雅斯麗亞對他沒興趣,也許對她來講,任天堂比他的吸引力要大得多。於是,他帶她到房裡,打開電腦、塞給她一堆遊戲軟體,他則認真於自己的工作,互不干擾。
對他來講,雅斯麗亞與其說是他的未婚妻,不如說是他的妹妹來得恰當。
「怎麼不說話?哦哦!你去做壞事了?」她說,試圖讓氣氛變得輕鬆。
以悠的問句帶動他的鬱悶,半個月,他們的關係發展至干擾?接下來,他出門,她便要追問他回家時間?見一回,她就要詢問他去了哪裡,見過哪些人,有沒有對哪些女人有異念?
通常,關係走到這裡,就是結束的時間到了,可是……對她,他還沒放手打算,思緒千回百轉,煩鬱又在胸中蔓延。
「你不舒服嗎?」軟軟的手貼上他的額際,她是真意關心。
「沒有。」下意識推開她的手,他坐起身,背過她穿衣服。
「莫莫……」她欲言又止。
「有事情就說,我在聽。」再回頭,她瘦削的身影挑動他的情懷,吐氣,他真的還不打算和她分手。
「學校要開學了,我必須回去。」口氣說得很淡,心中卻洶湧澎湃。
他會留她嗎?他會說--不要走,你在我心中是特別的,願不願意冒險,陪我未來五十年?
或者,他要說--這些日子在你心中是否有意義,如果有,請留下來?
再不,他會說--讓我陪你回去吧!我想看看你的國家,看看孕育你的福爾摩莎……
她在心中預設了幾十種說法,不管是哪個方向,她都相信他口中的「我愛你」是真心。
「那……很好啊!畢業後,你就是個神聖的老師了。」鬆口氣,或者隔開時空,他們的感情能再繼續。回頭,他又是那個對她溫柔盡心的莫莫。
「你說……很好?」以悠不確定自己所聽到。
「當然很好,假期結束、歸返工作崗位,但願我帶給你的假期值得回味。」
他在說什麼話,她怎聽不懂,他帶給她的只是一段值得回味的假期?僅僅如此,不再有其他?眉皺得高高,她突然覺得不認識他。
「Angel不適合皺眉,來,笑一個。」捏捏她的臉,他捏不出一個笑逐顏開。
「我說……我要回台灣了。」她再次重申自己的話。
「我知道,以後我有機會到台灣,你要盡地主之誼,帶我四處觀光遊覽,或者你想念這裡時,再回來,我帶你四處去玩。當然,有空你可以寫寫信給我,我一定回信。」
「你說得好像……我們是普通朋友……這幾天……我們之間,只是朋友?」
「難道不是?」他回問,坦蕩的藍眼珠裡沒有一絲不確定。
他們談心、他們上床、他們做愛……這一切一切,只因為他們是朋友?搖搖頭,以悠感覺頭好痛,翻身曲膝,她把自己藏在棉被裡。
「Angel,你怎麼了?」連著棉被,他把她抱在懷裡。
她的淚和那個初夜一樣,仍舊教他心疼,吻吻她的頭髮,吻吻她的眉梢,他的心疼寫在-舉一動間。
「對不起,我弄錯了……我以為、以為我對你而言是特別……」
「你對我是特別。」他重複她的話。
是特別的好朋友吧!吞吞淚,她的心碎裂成斑駁。
「我以為你說了愛我,以為我們會有未來,我甚至想像到一個家庭、一個孩子,想到你訓練兒子玩美武足球……顯然,是我弄錯了。」垮下肩,她的童話世界在此刻崩潰。
這種錯誤還能彌補嗎?心缺了口,再填補上的會是一模一樣的感覺?
他懂了她的心碎,沒有預估錯,幾夜歡情,她認定他!這種認定讓他受不了。
鬆開手,他轉身面向紫色窗簾,心紛亂無緒。
「可能是我們國情不同,在我們國家男人和女人做愛……算了,願意負起的才叫責任,不是主動樂意的就稱為包袱。」
捏捏拳頭,她不要當包袱,以悠想豁達地告訴--沒關係,我們就這樣當朋友,當很特別很特別的朋友……可是,話說不出口,忍控不住的鹼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