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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第五章

  鍾闃又是一個星期沒回家,樂樂搖頭對自己苦笑。

  撥通電話給遠在美國的母親,電話那頭是母親乍醒的沉啞嗓音。

  「喂?」

  「媽,是我,對不起,你還在睡嗎?」聽到親人聲音,她心穩意定。

  「噢!七點多?應該起床了。樂樂,你還適應宿舍生活嗎?」

  媽媽的關心暖暖包裹住她。

  」我很好、功課很好、生活很好,統統很好。你和爸不用替我擔心。」

  心虛不見了、臉紅不見了,她成了名副其實的說謊者。

  「是啊!我的小樂樂長大,不用我們再去煩惱。」

  「小弟呢?有沒有長高?」

  「還說呢,到美國,地方大、運動量足,再加上他老拿牛奶當水喝,才來幾個月,八分之一的琴都不能用了。」有這雙兒女,任誰都要羨慕。

  「媽,學校的春季巡迴演奏會定在明年三月,教授說,也許會到美國或日本,如果去美國,你會來看我嗎?」

  「會!一定會,我還要強迫我那票同事,一起去看看我漂亮的女兒。傻女兒,是不是想念媽媽了?」她的聲音逼出樂樂的酸酸心。

  「想!好想、好想,想得在夜裡偷偷掉淚,想得練琴時,老彈我的家庭真可愛……」

  說到這裡,兩顆淚偷偷自頰邊盜壘成功。

  「不如,你辦休學來美國,我們在這裡幫你申請學校。」母親建議。

  「不要啦!再—年半就畢業了,我總是要學會獨立,不能凡事依賴爸媽。」

  「也對,媽媽不勉強你。對了!有團體邀請我和你爸、小弟回國,舉辦—場音樂會,你想不想也湊上—角,貢獻兩曲?」

  「好啊!我們家族的音樂會,爺爺奶奶知道一定會很開心。在什麼時候?」

  「年底,確定的日期一出來,我就馬上打電話給你,到時你可以邀請幾個好朋友來聽。」

  「好!」

  她想邀請的只有一人,那是——鍾闃。

  「那,我要收線,準備上班羅。」

  「好,媽再見。」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沒了說活聲音,整個房子又是靜得嚇人。

  忽地,鈴鈴鈴……

  她的小魚風鈴響了,笑自她唇邊擴散開,他……又在心底呼喚她。

  走人臥室,從衣櫃中拿出他的外套,攬在懷中,溫習著他的味道。

  窗外,風大雨狂,好怪的天氣,都十月天了,還來場秋未颱風,殺得人措手不及,風打在窗上一陣一陣,打得人心神難寧。

  風雨夜,他還是有忙不完的公事?歎口氣,拿起一本小說,走到床邊,對著檯燈慢慢讀閱。

  突然,停電,她睜著一雙大眼,在暗黑的空氣間尋找光源,緩緩挪動雙腳走到窗邊,腳底下的地區全陷入—片黑暗。

  叫人心驚的夜,孤獨在這時間襲擊她脆弱的心。

  緊抱住他的衣服,她跌跌撞撞跑到客廳,守住電話,盼著他捎來一聲消息。

  她從不知道他的電話號碼,想他卻無從尋找。

  他在哪裡?他在哪裡?除了在心裡面之外,他能不能在她面前出現?

  淚決堤了,她嗚嗚咽咽地吞下寂寞,他……到底在哪裡啊!

  夜半,客廳門開,停了好久的電在這時候續接上,亮晃晃的燈光照在樂樂淚痕未乾的臉上,鍾闃輕輕喟歎。

  蹲下身,輕拭去她滿頰淚痕。想當他的女人,第一件要學的事情,就是堅強!而這個小樂樂……顯然不及格。

  可是這樣一個不及格的女孩,他卻很難割捨。

  要她、想她,這念頭時時折磨他的意志,他總要拿家仇,來阻止自己氾濫成災的愛情,可是能擋多久,連他自己都沒把握。

  他越來越怕看到她,只要多見上一面,他的心就繫上她,很怕一個不注意,她的淚眼或笑語,會阻下他全盤計劃。

  不、不行!經過這麼多年,他的計劃好不容易要完成了,怎能在這時候放手?想起對爺爺的承諾,他再次硬了心。

  樂樂,給我一點時間,總有一天,我會分分秒秒守在你身邊,再不輕言離去。

  「樂樂,加油!」

  吻落在她額上。

  他走進臥室,取來一床絲被,在蓋上她身子時,他才發現,她手中緊握住的,是他的外套。

  她又在想他?一個男人怎能負載起她那麼濃、那麼多的深情?再歎一聲。

  轉過身,他走出大門,走出有她守候的世界。

  天亮了,一夜風雨肆虐,太陽又掛上天際。

  樂樂揉揉眼睛,看到身上的被子。

  他回來過?他終究是放不下她的。

  抓起絲被,輕輕聞著,她要在這幾千幾萬縷蠶絲中,找出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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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課,樂樂第一次沒有直接回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等他不再是幸福,而是無止無盡的恐懼,她害怕這一等,就是兩鬢霜白,就是髮絲斑斑,她害怕他遺忘了他口中的「家」,遺忘了有個日夜等候他的女人。

  於是,她不敢回去面對一室空寂,選擇投身在繁忙人群,讓自己的心和身體,一樣忙與盲。

  走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她沒有目標。

  幾對相依的情侶走在她面前,他們手牽手、肩並肩、心手相系,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戀人吧!

  是誰說過,說愛一個人,就會分分秒秒想他,時時刻刻不願分手,以這個論點來看,鍾闃一定是不夠愛她,所以才會不想她、不願回家看她。

  可是,要怎樣做,才能讓他更愛自己呢?她無從著手。

  在這場愛情中,她能做的太少,想要的卻又太多,她處在永遠不得平衡的狀態。

  垂著頭,她緩步往前推進。假若愛情是天秤,那麼是她的愛太多,所以重重的垂在下方,每次想見他,只能仰頭看著高高的那端,盼著、念著……

  要到什麼時候,他們這兩端才能平衡?是要在他的秤盤中,灌注更多的愛,還是扔棄自己盤中的愛?假如要扔棄,得捨去多少,他們才能夠旗鼓相當?三分之一、四分之三,還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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