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笑很糟糕嗎?」看她捧腹,他懷疑地抓抓頭。
「不糟糕,只是有點爛。」她朝他吐吐舌頭。
「樂樂,你被教壞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告訴我,是接近了哪塊松花墨,你才被染得髒兮兮?」
「墨?我想想看……有了,我認識個愛穿黑衣黑褲、愛戴墨鏡的黑道人物,你說夠不夠『墨』?」她意有所指的瞄向他。
「你儘管皮好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調皮到什麼時候!」他掐掐她的粉頰說。
「是啊!還能皮多久呢?」
不說,不代表不想,表面上,她對著他說說笑笑、對他撒嬌依賴、她纏他鬧他,擺明了不能沒有他,可是這些「擺明」,能阻下他的計劃嗎?她不敢肯定。
「只要你堅持,你可以在我身邊皮上一輩子。」他盼望她堅持、希望她堅持,但她會妥協嗎?對她,他也沒有分毫把握。
她能堅持嗎?她一向是個沒有主見的女孩子,她既不勇敢、也不夠獨立,要她獨自面對父母師長的責難、社會輿論的攻擊,她做不到。
但是,她有足夠的耐心,她可以等,在世界的角落裡、在沒有他的陰影中等,等待他想把她正大光明地攤在陽光下那天到來。
「樂樂,為什麼不說話?」他翻過身,撥開覆上她頰邊的散發。
「你說什麼是幸福?」她突如其來問。
「幸福就是當你的包袱,看你背得汗流浹背、雙腿發軟,都不喊累。」
「把你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你的性格真仁慈!」
「我和釋迦牟尼佛是拜把兄弟,自然是仁慈,無庸置疑。」
「羞羞臉。」她用手指去刮他臉頰。
「樂樂,你的幸福是什麼?」
「在陽光下,肆無忌憚地把你口袋的糖果全部吃光。」
「那很容易。」
「我說的是陽光下,沒有其他女人的陽光下……」
果然,她給得起他幸福,他給不起她幸福……
空氣變得靜穆,沒人能接出下一句,午後,太陽悄悄地爬上窗台,射進一方斜斜的金黃,冬天到了,陽光變得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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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下廚,炒了兩人份的蛋炒飯,和一碗公的紫菜蛋花湯,擺上桌,他們面對面人坐。
「這是你第二次做蛋炒飯。」舀起一口放進嘴巴裡,她的手藝好得沒話說。
「不對!我住進這裡一百三十七天,在想你的三千多個鐘頭裡,我做夢夢見過你八十九次,做過兩百一十四頓炒飯、你回來過二十三次、我們一起出去過七次……」
「你要跟我算總帳?」捏捏她的鼻子、叩叩她的額頭,鍾闃眼底淨是溺愛。
「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她繼續剛剛的話。「你給過我三十三顆糖果,扣掉我吃掉的兩顆,我還有三十一顆,對了!我還彈過十六次鋼琴給你聽。這一些是我們在一起的所有紀錄。」
「這些紀錄並不豐富。」
「想讓它再豐富一些嗎?」
「你有好建議?」
「我想邀請你去參加我的音樂會。」
「你要辦演奏會?」很詫異,沒聽她說過。
「是的!和爸爸、媽媽、小弟一起。你會去聽嗎?」
「當然,把票給我,我要貴賓席,座位太差我不去。」他沒半分遲疑。
「真挑!第一排正中間好不好?到時,不只是你在台下看著我,我也會在台上偷偷看你,看你有沒有打瞌睡。」樂樂舀起一口炒飯,把它們塞進他的大嘴。
「我的音樂素養有那麼差嗎?你太瞧不起人。」叉起腰,他佯裝生氣。
「我是不看好你。」她歪著頭瞄他,臉帶懷疑。
「既然你這麼說,我那天要是不在會場上打呼,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的預估!」
「你敢!」
他正色,走到她身邊,把她抱在膝間,暖暖的氣息吹吐在她頸邊。他說:「以前敢,現在不敢。」
「為什麼?」
「以前的樂樂又溫柔又善良,不會對人發脾氣、不會指著別人鼻子說『你敢』;現在,她凶得很,拿我幾顆糖、我回家幾次、我帶她出門幾趟,她都拿筆一一給我記下來,你說,我還敢不聽她的話嗎?」
「沒辦法,物以類聚,你把我帶壞了,只好『聚』在你身邊,不然走出去和旁人結交,人家的爸媽會跳出來罵我,說我把他們小孩給帶壞。」
是他的寵,養大了她的膽子,讓她學會肆無忌憚;是他的溺,養刁了她的胃口和性情,讓她對他做盡所有女人不敢對他做的事。
「那麼就…直『聚』下去吧!安安分分別去動歪腦筋,成天想離開我。」離婚期越近,他的心越恐慌,失去她的危機籠罩著他,在他心間投下陰影。
「只要你安安分分別動歪腦筋,我絕不離開你。」她盜用他的話。
「你很固執!」他下結論。
「不,我一點都不固執,我很少有自己的意見,很少不去順從別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順從我?就聽我這一次,總有一天你會得到你要的。」
「我很貪心的,愛一個男人,我要全部的他,不要只佔住他生命的一小部分。」伸出兩手抱住他脖子,他好高、好大,她圈不住全部的他。
這些天,她不斷問自己,他和岳小姐的婚事還在繼續籌辦嗎?他們訂好結婚日期了嗎?她到底還能在他身邊留多久?一自問,心就惶惶然,找不到定位點,百思不得解,只想出連日偏頭痛。
「你有我全部的心。」
是不是愛他的女人,只能在他的心和他的身體中間擇其一?
「在這件事上我們不會有交集的,談別的吧!」
「好,這幾天有空,我們去游一趟台灣,你喜歡什麼地方?台南、墾丁、台東還是鹿谷?」他想在訂婚前,帶樂樂出趟遠門,他也只能用這個來補償她了。
「可惜,不行耶。」很想去,想跟他獨處、想假裝那是他們的蜜月,說不定錯過這次,他們再沒有下次機會,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