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崔胤風愕然摸向自己的耳。什麼時候受傷的,他怎麼不知道?可是指上的血跡又騙不了人。
「奇怪!」他面無表情地聳肩,唯有那雙眼眸黝黑深沉,直似兩隻宇宙黑洞,外表看似無奇,裡頭卻不知隱藏了多少痛苦。
崔羽在娃娃的嬰兒房裡找到了君則思,他倒聰明,沒人引路也找得到。
「你怎麼知道娃娃的東西都在這裡?」她忍不住好奇。
「奶臭味。」那麼明顯的味道他一上樓就聞到了,哪還會找不到。
他居然說「臭」那個字?該死!擺明著是在虧她沒有善盡照顧娃娃之責嘛!
「你到底想怎樣?」她冷問,倚在門邊看著他幫娃娃換尿布,那傾斜的站姿瞧來十足的不穩靠,顯然腳傷尚未痊癒。剛才崔傲還建議她使用暴力將娃娃搶過來,說是很簡單啦,做起來也不難,可她高傲的自尊心偏偏不屑此等卑劣事。
君則思沉默著,直到幫娃娃換好尿布後,他一手撐著枴杖、一手抱著娃娃,緩緩滑坐到柔軟的地毯上。
「我希望你去醫院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笑話!」她撇嘴。「你沒有家人了嗎?幹麼不叫他們幫你,非要我不可?」
「理由你應該很清楚。」那些被她收買的醫生、護士,若無她親口下達的解嚴令,誰敢放他出院?
原來他已經知道她對醫院搞鬼的事了,但那又如何?他無憑無據,也是拿她沒轍的。
「我若不答應呢?」她儀態萬千地走到他身邊,笑語中含著惡意。
他招呼她一起坐下。「那你就是在逼我使出殺手鑭。」
「是啊!殺手鑭,我好怕喔!」她冷笑坐下,藕臂長探、搶過他懷裡的娃娃。
此刻的娃娃已不再嚎啕大哭,只剩幾聲輕微的啜泣偶爾逸出柔唇;再不復方纔的可恨狀,反倒添了幾絲可憐,深深擊中崔羽心底天生的母性。
「你是該怕。」他暫時不跟她搶娃娃,讓她抱著娃娃過乾癮。「無論如何,我終是娃娃的親身父親,這就給了我莫大的優勢;除非我死,或者有事實證明我不適任娃娃的監護人,否則不論你告上何處,娃娃、水遠都會是我的女兒。」
聞言,崔羽滿腔怒火熊熊燃起。「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搖頭,溫柔地拭去娃娃小臉上的殘淚。「不要把我想得這麼無恥,我怎麼說都是娃娃的親身父親,對於你疼娃娃的行徑,我只有感激,又怎會故意去與你為敵?反倒是你,為什麼你一定要排擠我?」
「因為你想將娃娃帶離我身邊。」自從李馨將娃娃交給她後,她就開始考慮娃娃的未來了;她要撫育娃娃、照顧娃娃,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娃娃。這除了是她對李馨的承諾外,更是她對娃娃的真心。她愛這個孩子啊!難道只因為她跟孩子沒血緣關係,就要否定她對孩子的付出?
「我幾時說過那種話?」他還想常伴她身邊、兩人一起成為娃娃的父母呢!白癡才會想去分離她們。
「那你的意思是願意將娃娃交給我?」她大喜過望地傾過身子拉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不是自私的人,我雖領養娃娃,但你終是娃娃的親生父親,我不會阻止你來看娃娃的,只要你想,你隨時可以來跟娃娃住幾天。」
她的話乍聽之下十分合理,但深究內容就會發現,她根本只想要娃娃,而他這個為人父親者則被徹底剔除於生命之外。
真令人不悅,他是如此地渴望與她親近,但她卻迫不及待地隔開他;他兩人就像在跳恰恰,每當他前進一步、她就立刻後退一步,結果,他永遠也只能站在遠處觀望她。
「我想,你剛才提的條件應該顛倒過來才對;娃娃是我女兒,我也歡迎你這位疼愛娃娃的乾媽隨時來看娃娃,甚至要住幾天都沒問題。」
「你……」說到底,他就是要將娃娃帶走罷了。崔羽不甘、心地抱著娃娃跳離他一大步。「你休想,娃娃是我的,我永遠也不可能將她送出去。」
「隨你。」他搖頭,拿起手邊的枴杖撐起身子。「很晚了,你是不是該放手讓娃娃睡覺了?」
她抱著娃娃看看他、再望向那張置於窗邊的嬰兒床,有他在,她不放心讓娃娃單獨睡,怕他會使小人伎倆偷走娃娃。
「娃娃今晚跟我睡。」她要一整夜抱著娃娃才安心。
「我相信你看的育兒書裡應該有提到,小嬰兒跟大人同睡一床並不好。你若不放心,盡可在這裡打地鋪,但娃娃一定要睡在嬰兒床上。」
沒錯,這一點育兒書上確實有寫,因為小嬰兒太脆弱,若與大人同睡一床,大人翻身時可能一不小心會壓到他們,所以最好別幹那種事。崔羽讀過許多遍了,可事到臨頭,仍會因衝動而壞事。
真不甘心又被他將了一軍。她含憤將娃娃放回嬰兒床,轉過身子,正想到壁櫥那裡拿條毛毯出來打地鋪,誰知才離手的娃娃又細細地抽噎了起來。
「嗚嗚嗚……」哀怨的哭聲綿延不絕,崔羽好不容易鬆懈下來的神經立刻又繃得死緊。
「唉!」無奈長歎,她轉回去想重新抱起娃娃。
「別這麼做。」君則思撥開她的手,探過身對娃娃輕聲說著話。「娃娃乖,大家都在這裡陪你,不會放你一個人的,娃娃不寂寞,乖乖睡喔!」話落,他溫柔地唱起了搖籃曲。
崔羽聽不清他那含糊的低柔曲調到底是在唱些什麼,但奇跡似地,愛哭的娃娃卻漸漸平靜下來。
只見娃娃小小的眼睛愛困地瞇了起來,小嘴微張、連打兩個呵欠後,粉嫩的雙頰漾起兩朵淡紅的雲。
崔羽忍不住摀住胸膛。老天!她從沒看過娃娃這麼可愛的模樣,真的……好想把娃娃捉起來揉進心坎裡。
君則思一邊唱著,一邊對崔羽使了個眼色,要她趕快去將毛毯拿出來,方便他兩人在此打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