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今天不只是自己從小就最喜歡的宸宇哥哥另娶他人的日子,還是她被成語誤導以為喝酒可以「一醉解千愁」,然後又被沒有服務精神的公車司機罵的日子,而現在——她拉下了那襲擊自己的「暗器」,經過醉意迷濛的意識研究過後判定它是一張紙。
什麼嘛……就連一張天外飛來的紙也要欺負她嗎?她真的是太可憐了!
區亦翎太過沉浸於自己的悲哀情緒中,完全沒有發現之後出現的一記響亮煞車聲,以及此時正沉緩接近自己的腳步聲。
腳步聲正屬於這張「天外飛來」的紙張的主人。
今晚,走「夜路」的不只是區亦翎一人,在這漆黑的小小彎路上還疾馳了一輛流線型的跑車,只是它的主人比那班末班公車更晚些上路。
這實在是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封律思忖著。
自從上了山後他便將車窗打開吹起涼爽的夜風,一路上也相安無事,卻在這彎道上,那些原本一直乖乖躺在他旁邊座椅上的報告卻有一張突然飛出了窗外,讓他不得不停下車來。
「該死!」他低咒一聲。
如果那不是一份他正要收購的美國電腦軟體公司的資料報告,正巧它又是一張好不容易到手的公司內部歷年成長、衰退曲線圖,他是絕不會停車的,因為在這漆黑的山路裡,天曉得那張紙會飛到什麼地方去?
雖然明知那張紙飛下山崖的可能性極大,下車尋找恐怕也是白費力氣,但奇怪的是,他還是下車了。
就在他下了車往後看時,他才在微弱的月光下發現路邊竟蹲了個白衣女子,而她手上正捉著他的曲線圖。
這女人是剛才就蹲在路邊的嗎?
封律皺起眉,沉重而緩慢地接近那在暗夜中穿著一身白衣、抱著一束白花的女子。
她長長的髮絲在風中飄揚著,頗有暗夜鬼魅的架勢。而正巧,她還像所有鬼故事中的女鬼般,正哀怨地哭泣著。
在這種情況下,要人不聯想到學生時代曾聽見過各種光怪陸離的鬼故事都難。
突然,那捉著他的報告低頭啜泣的「女鬼」抬起了頭。
「可惡的紙,連你也要欺負我,見我好欺負是嗎?哼,看我怎麼回敬你……」區亦翎噘起嘴,把花拋在一旁,就開始鬧小孩脾氣一樣的將那張襲擊了自己的「暗器」揉皺,奮力往旁一丟,然後才又繼續將頭埋回膝頭上,再次沉浸於自己的難過與痛苦中。
而那紙團,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封律的臉。
這時,借由淡淡的月光,他看清了她的長相。
這「女鬼」有一張極其秀麗的容顏,雖然佈滿淚痕,但那卻是種讓人心疼的淚顏,而她剛地叫喊的聲音也在哭啞中帶著幾分清脆柔順,但又奇異的還包含了一種被寵壞了般的輕微霸氣。
如果世上有這麼清秀美麗的女鬼,那或許他願意做聊齋裡的風流書生。
封律彎身拾起這張在疾速行進時由車裡被風吹出窗外、之後又直接打在他臉上的曲線圖後,走近了她。
「小姐,你還好吧?」可能是高高在上慣了,封律並沒有彎身,只是站在她身旁問道,語氣就像他平時說話般平冷,而那架勢更是一點關心人的感覺也無。
突然出現的人聲讓區亦翎緩緩抬起頭,望著那擋去了大半月光、高高的立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但是他背著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
「不,我不好……我看起來像很好的樣子嗎?問白癡話嘛……」她有些哽咽,並且醉言醉語地回答。
這時她完全忘記自己正身處在荒山野嶺間,也弄不清此時已是大半夜;若在平時,一個人站在這種地方就夠讓她嚇得魂不附體、哭得淅瀝嘩啦的了,更何況還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
但酒精真是種奇妙的東西,它可以讓世上最膽小的人突然變得膽量過人;此時在區亦翎身上正是最佳明證。
在接近她時,封律即聞到了淡淡的酒氣,而她一開口就說著耍賴般的醉話,加上滿臉的淚水及啜泣聲,他大約可以猜出這絕對是個借酒澆愁的小醉鬼。不過她的醉態一點也不惹人厭,反而有種嬌憨的傻樣兒。
「你醉了。」不知為何,他漠然的臉上竟出現了難得的溫和微笑。「站得起來嗎?住哪裡,我送你回去。」說著,他就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臂想將她拉起。
這個將人「溫柔」拉起的動作,幾乎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真是開天闢地頭一遭,他封律竟會有這麼好心的時候?平時的他絕對是在拿回報告後就走人,管他是什麼人醉死在路邊都不關他的事。
「喂,不要碰我!誰說你可以碰我了?放開!」面對人家的好意,區亦翎不但不領情,還胡亂地掙扎、揮開了那幫助自己的手。
可是,當支撐不再時,她幾乎站不穩的就要踉蹌往後跌去。「啊、啊呀——」酒醉的大話雖然會說,但現實的危急還是讓她又喊了出來。
封律一把就撈起了她。
還不等人家抱緊自己,區亦翎在他的手臂攬住自己的腰時,一雙八爪章魚般的小黏手立刻緊緊地攀住他,像是深怕自己會再跌倒,或是他會突然不想幫自己了。
「我說我想碰你就可以碰你。」面對如此言不由衷的小醉鬼,他忽地挑眉一笑,卻一面牢牢地捉穩了她。
雖然她說起話來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但她小小的身體攀附著自己的感覺還真不錯,而她身上除了酒氣之外,還摻了淡淡的馨香,讓人覺得很舒服。
「不對!現在是我願意讓你碰我,你才可以碰我——」知道自己的確站不穩,區亦翎也就非常合作的讓他抱個滿懷,但就算在酒醉當中,她千金大小姐死要面子的硬脾氣依然不減。
可是高傲話還沒說完,她那不舒服的胃又再度翻騰作祟起來。
「嗯……」她再度乾嘔。「我好難過……」從來沒嘗過這種作嘔的感覺,區亦翎只覺得胃部的翻攪幾乎要了她的命一般痛苦,淚珠子也因而愈積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