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回話,迷亂的眸像是兩處深不見底的漩渦,只知道掙扎、躲避,傷人也自傷。
袁青風到口的叫罵突然梗住了,這情景……她瘋狂又脆弱的表現好生眼熟,他似乎在哪裡瞧過!
「啊!」他低呼一聲,憶起昔日在山谷裡時,她也曾經做過這種事。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冷得足以凍死人的水潭邊去用石頭洗澡,那時她的意識並不清醒,莫非現在也……他注意到她的眼,裡頭除了迷茫外,不見半絲清明,他的心緊緊一抽。這是怎ど一回事?
「發生什ど事了?幹麼叫得這ど大聲?」那些被吵醒好夢的人終於陸陸續續趕抵現場了。
袁青風趕緊脫下上衣穿在全身赤裸的嚴情絲身上,她的身體只有他能看,就算是她那些姊妹,他也不準備與她們分享。
綠衣第一個跑進後園,她一見到嚴情絲,便像只興奮的小狗撲到她身上。「情絲,怎ど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你告訴我,我一定為你報仇。」她使盡吃奶的力氣想將情絲自袁青風懷中搶出。
他卻收緊手臂,不論綠衣如何拉扯,他始終不動如山。
綠衣氣得狠狠瞪住他。「放手!情絲不喜歡你碰她。」
「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喜歡?」他冷笑,心底卻為被她說中事實而湧起一抹苦澀。
「你瞎了眼嗎?沒瞧見她一直在掙扎!」綠衣手插腰。
「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到他的放手只會引來她更多的自傷!他做不到;被當成採花惡賊他也認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她。
「胡說!情絲又不是三歲小孩,怎ど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ど?」綠衣不停搖著情絲的肩。「情絲,你快點兒告訴他,你不喜歡被他碰,叫他放手!」
袁青風對著綠衣大吼:「別一直搖晃她,她會受傷的。」
綠衣才不管他,她非讓情絲主動開口拒絕他不可。「情絲,你說話嘛!快叫這個混帳走開,滾出『絕情苑』。」
嚴情絲原本深陷迷霧中的神智乍聞「絕情苑」三字,打靈魂裡透出一股震顫。
「絕情苑」,她多年來的理想、責任,以及……負擔。
打娘親死在她懷裡後,她就告訴自己,終此一生,她要奉獻出所有的生命與力量來阻止更多如同娘親一般的悲劇發生。
同時亡母臨終前的囑咐也似一道鐵鎖般,緊緊束縛住她的人生;為了不違背娘親的遺言,她發誓今生今世永不信任男人。
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她因在娘親為她設下的牢籠中,雖然安全,卻養成她再也碰不得男人的毛病。
起初她並不在意,天下男兒皆薄倖,遠離男人對她或許是件好事;偏偏袁青風出現了,這個言行粗魯無禮、卻又體貼入骨的男人以著他霸道的溫柔進駐了她的心。
她知道他愛她,她也想回報他的愛,但她做不到,男女間的肌膚相親令她覺得噁心欲嘔,好難過、好難過……
「放手啦!情絲是我的,不准你來搶。」綠衣不死心地繼續跟袁青風搶情絲。「情絲,你說句話嘛!情絲……」
「吵死了!」裒香風橫她一眼,卻愕然地發現懷裡的情絲正在發抖,虛弱得像隨時會昏過去。「情絲,你怎麼了?」
嚴情絲的嬌軀抖如秋風中飄零的落葉。被男人碰觸的記憶、亡母的叮嚀,以及她見過的恁多悲劇幻化成一頭兇猛惡獸,威脅著要將她撕吞入腹。
她再也承受不了這種痛,她想消失、或者乾脆發瘋,只要這股痛能不見,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然而袁青風低沉有力的聲音卻穿透可怕的迷障,在她身邊旋成一道保護網,讓她免於受到苦痛的折磨。
他承諾著要疼愛她、嬌寵她、給予她一份極致的幸福。他不是個會說謊的男人!她想,她應該可以相信他。
可是偏偏她的心仍感到恐懼,恁多的前車之鑒讓她明白這世上並沒有天長地久、永遠不變。而當她習慣了快樂與輕鬆之後,再讓她驟然失去一切,她會比現在更痛苦的。
她不要,她不要再度品嚐身心一起被撕裂的劇痛!
「情絲!」綠衣趁袁青風專心審視情絲的異常,無暇他顧之際,將她搶了過來。「情絲,你別怕,有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那個臭男人!咱們別理他。」她對袁青風做個鬼臉,氣得他橫眉豎眼,差點就破了不打女人的戒律。
「你沒發現情絲不舒服嗎?快把她還給我。」袁青風暴跳如雷。
「就是被你抱著,她才不舒服的。」綠衣啐他一聲,轉向情絲。「放心吧,情
絲,有我照顧你,你很快就會好了。」
是這樣嗎?遠離男人她就會好了?可是她喜歡袁青風啊!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喜歡到心都痛了。
「青風……」無助的淚滑下嚴情絲面容,她頓覺腹裡一陣翻湧,忙不迭推開綠衣,蹲下身去痛苦地乾嘔了起來。
「情絲!」綠衣嚇得大叫。「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她無法回話,只能不停地乾嘔,好像這樣子,就可以把心裡的痛都給吐出來似的。
「情絲,你振作點兒,情絲……」眨眨眼,綠衣憂心得淚流滿面。「情絲!你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有個萬一,嗚……我們該怎麼辦?」
對啊!她得振作,她還要照顧整室「絕情苑」呢!嚴情絲告訴自己,也絕不能倒下去。可是……這種好像要將體內臟腑都給嘔出來似的痛苦已快將她擊潰了,她好痛、好痛、好痛……
「你要堅強啊!情絲。」
「情絲,無論如何你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情絲,我們需要你,你一定要振作才行。」
「沒有你,我們不行的,情絲。」
原本一直立在一旁看熱鬧的眾人,見生命中的支柱似要倒了,無不慌成熱鍋上的螞蟻。
袁青風再也受不了了。「你們夠了沒!」如雷般的大吼嚇傻了一乾哭哭啼啼的女人。「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情絲只是個人!她不是神,不可能照顧你們一生一世的;她也會有累的一天!她需要休息,況且她才十八歲,你們到底想把她折騰成什麼樣子?」他粗暴地分開人牆,重將情絲搶回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