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久,想必男人的臉發白了,必定處在驚濤駭浪中;但對夜愁而言,哪怕是千分之一秒,她也不願意多做停留,她嫌惡地、毫無感覺地把電話掛斷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地甩了他。
這就是她遊戲的終結——她毀了一個男人;然後,她會有報復後的快感。
不管如何讓男人自尊受損,或是由情愛轉為強烈的恨,或是憤慨地要報復……她不怕死地找尋下一個『獵物」,樂此不疲,日復一日地繼續她的復仇……
男人,對她而言,只是洩恨的工具。
她太甜美,總是讓男人食髓知味。只是,這美麗甜蜜就像是柔軟的天鵝絨包含抹毒的利刃,讓男人心甘情願獻出一切,犧牲生命,為她生,也為她死。
太美的女人,就像是最毒的蜘蛛,男人碰不得,一被螫到,就會活生生中毒而死。
她就是最毒的蜘蛛——黑寡婦。
第二章
站在死亡崖上,所有天翻地覆的思緒全都襲向他。
沒想到,他竟然沒有死。
他變心了?或是他厭倦了「責任」?
他想,這是逃開人世間一切的唯一法子,他無暇顧及夜愁——神武願焰就這樣地跳入水中…
美麗的海水,卻是處處潛藏著危機。他戴浮載沉,原本平靜的波浪,一下又像潑婦般地湧起了三尺高大浪,他愛海!可是,大浪卻毫不留情地要吞噬他。
在海面上他浮浮沉沉,海水像蛇般的纏繞住他,他越來越冰冷。好痛苦啊!他吶喊著,心靈和肉體都極度地被撕裂著。
他想叫喊……使出全力,將全部思念只化做一個人,心中充滿悲垃,悔恨地嘶喊:「夜愁,夜愁……」他驚諫,可惜眼前只是一片永無止境的黑暗。
他陷入了悔恨交加中,他明白了——
如潮水的聲嘶力竭呼喚,幾乎溺斃的他,終於大徹大悟——
天!他真正愛的人是——「夜愁」。他對幽子只是憐憫而已!
原來,責任才是一種真愛,因為愛,所以無怨無悔,毫無條件地付出,只為博得她的歡喜、她的快樂。
而他,竟傻得因一時迷惑,迷失自我,忘記平凡中的幸福,而讓手中真正的愛溜走……「夜愁!夜愁!我愛你啊!我真的愛你啊!」他不斷吶喊著。「給我機會,讓我贖罪,讓我向你懺海。」
「夜愁——」強而有力的呼喊,神明彷彿應許了他。他真的見到了她,在前方,射出一道令人無法適視的強光,她像仙界下凡的仙女,美若天仙的容顏焰視他,張開雙臂迎接著他。
她那種總把他視為是天的笑容,深深震撼他的心弦。
「海神啊!別帶走我,請別帶走我。求求你,不要這麼無情,不要這麼殘忍,夜愁還在家等我呢!今夜,她就要成為我的妻子
他要活著,他一定要、一定要活著!他用力地往前游,游向她的懷抱,漫漫遊向那散發光源的地方……然後,昏厥過去。
當他清醒時,淚水滑下面頰,海浪浸濕他的衣襟,他不曾這樣感謝天。他躺在海岸邊許久許久,分不清是海水還是淚水,只覺得,天空還是一樣燦爛,世界仍充滿了希望。
他活著。他真的沒有死…
他知道——是她救了他。
她也知道,她要救贖他,為的是要他活在世上,因著他的背叛,她將賜與他更嚴厲的懲罰。
可惜,他不再是從前的神武願陷了。
他的容顏因著嚴重的扭曲而變形,喝入太多鹽水,他的聲音已不再高亢,只剩暗啞粗嗓。岩石劃破他的臉,他的右頰留下一道可怖的傷,右眼又因風寒受到病菌侵襲而幾乎全瞎,雖然經過治療,但是,卻因懼怕光線,從此在白天都須戴上眼罩。幾番與病魔對抗,僥倖存活的他,如今面對的是不同的自己。
以前的他,稚氣未脫,充滿朝氣,結實的身材,總略顯消瘦。而今,他的身材依舊,但是卻更魁梧、強壯,肌肉糾結,全身發亮的古銅色肌膚綻放無比的力量,奔騰的活力深藏不露。
他歷經苟延殘喘,雖然臉孔還是俊俏,又暴露出滄桑、落拓飽受風霜的神情,唇形透出固執,眼神殺氣騰騰,對海的熱情只殘留為了活命後的堅毅。
經過歲月的摧殘,如今更有男人的魅力,縱然臉上有著獨眼罩的瑕疵,卻讓他更添加致命的吸引力。
他成了相當性感的男人,也是個完全成熟、富有的男人。
無數財富堆積的是一個謎。但是,為了生存,他可以絕對不擇手段。現在,他有足夠的能力了,他挑選適當的時機,光榮地歸國。他發誓要回來,用他所有的生命——去保護他最愛的女人。
辦公室的正中央,精雕細琢的白玉瓷器內正擺著松蟲草,這些花,都是石川辛苦的結晶。
然而,花瓶裡的松蟲草何其無辜,夜愁總是會用力地捏住花瓣,讓花不得不在她的手心上凋萎死亡。
石川家康的表情沉重陰霾,似乎感同身受。在他模糊不清的視線中,總是不斷碰觸到夜愁憤世嫉俗的一面……
他是名副其實的好園丁,至於為什麼要擺置松蟲草在夜愁的辦公室裡,或許,他老人家知道夜愁和神武願焰間的愛恨情仇……只不過事過境遷,夜愁已是毫無反應,似乎對松蟲草不再留戀。
但是,是不是也包含那個葬身大海的男人呢?
夜愁只是一味地關切石川家康,她輕觸地的斑紋臉頰。「石川,你有沒有受傷呢?剛剛有沒有被瘋女人抓傷——」
瘋女人?石川苦笑,究竟誰才是瘋子?只是,在他的心中,黑家的女兒夜愁要比他的生命更形重要。他搖搖頭,一語雙關,小心翼翼地說:「仇恨讓人醜陋,愛情讓人盲目,任何人都可能會因愛生恨,有一天都會變成瘋子。」
仇恨?愛情?夜愁嗤之以鼻,批高秀眉地說:「我只知道,愛人是愚蠢的,有情人是傻瓜。」然後,習慣的又逕自轉過身,隔著玻璃,面對縹緲無際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