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恐嚇,是事實。」他糾正她。「這個醜女人,竟還能博得我父親的歡欣,她一定是心懷鬼胎、不懷好意。」而且,她一定覬覦我家的財產,這句話,他並沒有告訴霧霜,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
「瞧你,把自己的老婆說得一無是處。」霧霜頓覺世人好無情,就因為那女子長得像醜小鴨?
「不說了!都是一堆垃圾。」姚毅把自己的老婆說成垃圾。「換你了,你的決定真的不改變?」
這時的她,臉上不自覺抽動著。
「怎麼了?」
「腳疼。」她簡單道,伸下手按摩自己的膝蓋。
「怎麼回事?」他不明白。
「沒什麼,只是昨天跪了一下午。」她無一絲保留地把她在俞家所受的折磨,一五一十告訴他。
「真是欺人太甚!」姚毅火冒三丈。「有錢就能逼人做這種「慘無人道」的行為嗎?實在太過份了!」他不可置信地問:「你就真的從大門口外,三步一跪,跪到他們家的祖先牌位前?」
「是的。」她不以為意。「這沒什麼嘛!忍耐一下就好了。」
真是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
姚毅思忖著:從他在橋上碰到她的剎那間,他就知道,這女人執拗得很,她的自尊心強烈到否認她的愚癡行為──跳河自盡。
可是,她卻又可以為了一個男人,委屈求全地跪地懺悔、認錯。承認那些明明是富豪人家「欲加之罪」的行為。
姚毅一點也不懂她。
夏日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早。很快地,一抹淡陽己從窗欞隙縫射入,陽光把玻璃內的麥酒,染成一片金黃。
「你知道嗎?我從來不喝酒的,今兒真是破例呢!」霧霜自嘲。
「人在絕望中總是會做出連自己都難以理解的事。」他一語雙關道。
她當然明白,他指的是無名橋上的事。「沒錯。」她承認著。「謝謝你救了我。雖然我的未來吉凶未卜,不過我還是很高興;起碼我還活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安慰她道。
晨曦,在這女子的臉龐抹上一層暈光,使她看來宛若一位從天而降的天使。
她真的很美!姚毅讚歎。真是「天妒紅顏」,這麼美麗的女人,為何竟會有如此悲慘的命運?
他看看表。「離早晨六點還有十分鐘,你還可以選擇逃婚。」他又在鼓勵她做「壞事」了。
「還有十分鐘,你可以選擇回家娶你的妻子,不要在外遊蕩了。」她回敬道。
「喔!我真服了你。」姚毅佯裝頭疼。「我衷心希望你的「執著」能帶給你好運。」
「我不會在意好運或惡運。」她領悟了。「就當我是為自己積福就行了。」
「好!」姚毅舉起大拇指讚美,他嘻皮笑臉地頭往前仰。「需不需要我教你一些「毒夫術」。」
「毒夫術?」
「是啊!」他低語著。「怎樣不留痕跡地把丈夫毒死──」
「你實在是壞得可以。」她噁心道,強烈地做出「不」的姿勢。「我不需要。因為只有兩年而已。」
「兩年?」
「在這兩年內,我為他生下孩子。兩年期滿後,我就可以走了。從此我與他們家再也毫無瓜葛。」
「就這樣?有這麼簡單?」他才不相信,有錢的人鐵定會耍花樣。但他有自知之明,他不願再多說任何話,以免眼前這女人又把他的人格貶到最下流的地方,也許還以為他是撒旦轉世呢!「好!」他舉起酒杯。「祝福你,兩年後重見光明。」
「謝謝!」霧霜也舉酒乾杯。
牆上的老式鬧鐘中的鳥兒突然站出來,咕咕叫──
六點了!
分手的時候到了!
聽著鐘聲,姚毅和霧霜竟有依依不捨的感覺。
可是,又能奈何?
他和她,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第二章
「我們走吧!」姚毅起身道。
霧霜點頭,兩人並肩走出啤酒屋。
這一刻,霧霜才發現,身邊的男子長得真俊──
只有「帥」字可以形容,他很健碩,而且看起來很酷,他不笑時,臉上的表情,倒似希臘神話裡的太陽神。
尤其,他特立獨行,腦後紮了一綹馬尾,給人一種放蕩不羈、時髦流行之感。
留著長髮的男人!?
平心而論,那一頭長髮總是讓人無法接受,霧霜也是其中之一。她為他感到可惜,如果他不留長髮,鐵定會成為眾多女人追求的對象。
因為外表粗獷的他,帶給女人一種特殊的安全感。不過霧霜也不否認,留著長髮的他,也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你是不是很喜歡音樂?」她猜著。
「你怎麼知道?」他眉開眼笑。「簡直是愛死了!在美國時,搖滾及藍調總是伴著我。」
這完全與霧霜相同,她也是個「樂癡」。看著他欣喜若狂的神情,霧霜也笑了,她猜得一點也不錯;留著長髮的男子多半是音樂狂徒。
或許,他們都喜歡標新立異,走在時代的尖端。
霧霜很喜愛音樂,但她喜歡的是貝多芬、莫扎特、蕭邦、柴可夫斯基、孟德爾頌等古典音樂家的演奏曲。祁家風光時,她還是大學音樂系的高材生哩!
但是現在的她,再也不會如此想了。自祁家垮後,她才深深明白,自己不是什麼「音樂才女」,一切都是顯赫的家世、金錢的堆積,造就出她的名氣。她一直被蒙在鼓裡,背後不知有多少人在嘲笑她的天真與無知。
「看你的馬尾,還有新潮的打扮,我就猜到了。」霧霜告訴他。
「嗯!聰明的女孩。雖然我們並不熟,但我們真的滿投緣的。」姚毅認同道。
※※※
「送到這裡就好了嗎?」他們到了台南車站,正是清晨七點。
「是的,我可以自己搭火車到高雄。」她感激道。「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再說一次,謝謝你救了我,我才能再次站在這塊土地上。」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姚毅想再次確定道:「你──不反悔?」
「不!」她莞爾一笑。「我才不會像你那樣拋妻棄父。我會好好地侍奉「他」,陪「他」度過「他」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