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笑吟吟的向日葵在艷陽下迎風搖曳,一隻隻毛茸茸的羊兒在草原間悠閒地咀嚼著草梗,一顆顆飽滿的麥禾在黃澄澄的田野間驕傲地展示它們的身材,農夫和牧羊人們的臉上洋溢著跳躍奔放的生氣。
今年又會是豐收的一年,他們都知道。
只要有和平的日子,再艱辛的生活他們都不怕,畢竟,有耕耘就會有收穫,只要有希望,即使再苦都熬得過去。這就是為什麼黑魔王的高壓統治雖然恐怖,他們卻從來沒想過要反抗的最主要原因,因為,只要不反抗,黑魔王就會確保他們和平的日子。
「啊!狗,有一隻狗從那邊飛過去了!」
「是、是、是!有一隻狗從那邊飛過去了。牠怎麼飛呀?」
「牠這樣、這樣飛,又那樣、那樣飛,然後……」
「好,好,好!牠真的很會飛不是嗎?但是,你千萬不要給我亂飛喔!給我好好的站在那裡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飛就夠了,不要又讓我找不到人了。」
就像在騙小孩似的,坐在樹蔭下的安亞,一邊哄著一手抱著賽利、一手指著天空的狄修斯,一邊忙著縫綴衣服。
狄修斯一定是偷偷跑去躺在地上打滾了,否則,他的衣服不會這麼容易破!
她暗忖著抬起頭來瞄了狄修斯一下,他又在那邊──就在大太陽底下──伸著手指頭比過來比過去了,她聳聳肩,又垂下腦袋繼續縫補。
好吧!至少他現在除了這樣那樣飛之外,也很少發呆了,大概是因為她纏得夠緊吧!她不僅在神官的授意下搬到大屋裡來住──因為狄修斯常常會在半夜溜出去發呆,還天天盯著他學習如何過正常人的生活,並忙著和他那種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習性對戰──難怪有些僕人會認為他確實是瘋了。
這樣的日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忙碌啊!也許她應該要求加薪才對。
「啊!」
「這回又是什麼飛過去啦?」
「老鼠!有一隻老鼠從那邊飛過去了!」
「真噁心,居然換老鼠了!」
「牠那樣、那樣飛,又這樣、這樣飛,然後……然後……然後……」狄修斯在空中比畫的手指頭突然停住了。
「老鼠在空中這樣那樣飛?還真是難以想像呢!」安亞咕噥著打上結、咬斷線。
臉上的神情逐漸從白癡般的純真恢復正常,狄修斯慢慢放下手、放下賽利,並徐徐轉向安亞。
「下次能不能找點高雅或可愛一點的東西飛給我看啊?」安亞繼續嘟嘟嚷嚷的,邊翻動衣服尋找其他需要縫補的地方。「譬如天鵝啊!貓咪什麼的?」
眸中倏地閃過一絲戲謔之色,狄修斯悄悄地泛起一抹笑意。
「啊!」
「哇!又來了,這次怎麼飛得這麼快啊?」
「安亞,有一隻安亞從這邊飛過來了!」
「哦!這次是……咦?」安亞愕然地抬起眼,赫然發現狄修斯正笑咪咪地注視著她,賽利則早已跑得不見豬影了,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還一打咧!好玩喔?」
狄修斯愉快的笑了,同時緩步走過來在她前面的草地上坐下,下巴靠在曲起的膝蓋上,一手無聊地拔起一根草梗輕咬在嘴裡。
「安亞……」
「幹嘛?」早已習慣狄修斯那種莫名其妙突然發作,這邊飛那邊飛了半天後,又莫名其妙突然恢復的公式化模式了,安亞連多看他一眼也懶,兀自低頭審視另外一個很明顯是被尖物勾破的裂口,納悶他究竟是如何弄破這種地方的?
難道他不怕傷了自己的寶貝「蛋」嗎?
「妳為什麼肯這麼用心的照顧我?」
「因為嘉肯把你交代給我了呀!」
「不,我的意思是說,以前嘉肯到堡裡去的時候,也會交代別的僕人來照顧我,但是,他們並不像妳這麼盡心,甚至連嘉肯都沒有妳這麼……這麼……」
「多事?」安亞很好心的給予提示。
狄修斯笑了。「不只是多事,簡直是雞婆!」
安亞皺著鼻子哼了一聲。「我這叫盡責,你懂不懂啊?蒂絲伯母說過,如果希望別人對你負責,你就要先對別人負責,否則,就算人家敷衍我,我也沒資格抱怨。所以,人家交代我的事,只要我承諾下來了,我就會盡我所能的去做好,懂嗎?」
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夏天到了,她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務必須開始行動了,於是轉了轉眼珠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啊!天氣越來越熱了,做男人可真好啊!太熱了就可以脫掉上衣工作,不像我們女孩子,頂多露個手臂、露露腿,人家就要斜眼瞪妳好半天了!」
狄修斯聳聳肩,隨即就地躺下,雙手墊在腦後闔上眼,嘴裡咬著的草梗還搖個不行。
「妳想看男人的裸體嗎?」
「看你的頭啦!」安亞咒罵著伸手拔了一把草往他臉上扔。「我們村莊裡的男人都嘛那樣,我早就看膩啦!」不過是大塊豬肉、小塊羊肉的分別罷了。
任由草梗加上一些泥巴橫七豎八的躺在他臉上,連掀一下眉毛都沒有,狄修斯悠哉如故。
「可惜這裡不是。」
「耶?為什麼?」這邊的男人不是男人嗎?
「東方大地的人比我們這邊保守,就算他們會脫上衣,也絕不在女人面前脫,否則對女人是種侮辱。」狄修斯慢條斯理地說。「所以,這莊園裡有個規矩,男人絕不可隨意光膀子,就算是不得已,也絕對不能讓女人瞧見。」
難怪像他這麼懶的人,從浴間出來前都會先穿上內衫。
安亞呆了半晌。
「因為神官是東方人?」
「就是如此。」
見鬼的如此,那她怎麼辦?
「他們不到溪裡玩水洗澡什麼的嗎?」
「會啊!不過都要入夜之後。」
入夜?
烏漆抹黑的她還看個屁呀!這下子,她該如何是好咧?
不計一切犧牲呢,還是另想辦法?
直到這天傍晚,當她察覺狄修斯停留在浴間裡的時間似乎稍微長了一點,正打算去看看他是不是光著身子化成石頭的時候,她終於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