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許是個傻子吧!很多時候,男人要的只是那 特定的一個。」桑文生聽出她話中的悲傷,他低沉而認 真地說:「留下來。」
「為了什麼留下來?為什麼留下來的就該是我?你 為什麼不跟首我回台灣?」她苦笑地搖搖頭,一向活力 充沛的眼眸此時卻帶些迷濛的感傷。「你有你醫師的工 作,我也有我教師的身份。你離不開美國,我也丟不 開台灣。」
「只要有心,事情一定可以解決的。」他扳正她的 臉,不想看她這種洩氣的模樣。
「怎麼解決?當彼此是一年見上幾次面的假日情人 嗎?」她咬住自己的手背,胸口猛地揪疼了起來。「你 當初走路怎麼不小心一點,幹嘛要讓君蘭撞到!你沒 事要我當你的鬼看護做什麼,不見面那麼多次,我們 現在就可以輕鬆一點說再見了。」
「講理些,我的生涯規劃中也不曾預計我會在三十 二歲這一年談戀愛啊。」桑文生按住她的肩,嚴肅地 說。「如果說你亂了陣腳,那我豈不是全盤混亂?你知 道我的生活方式。」
「談戀愛該是年輕人的玩意,我們兩個人幹嘛也卡 在這個關卡呢。」她試著開心地微笑,卻只能勉強地扯 動嘴角。
「你愛教書,美國有足夠的學校讓你發揮。」他試 著和她談判。
「我希望在自己的土地上教導我熟悉的人民。」
衛靜雲的反駁讓一切又回到原點。
「一定有辦法解決的。」他不要這段感情莫名地消 逝。
「一定有人要犧牲的。」衛靜雲拂開他揪結的眉心, 凝視他固執的眼瞳,「其實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我 們還沒有相處太久,現在分手總比以後分手來的容易 些。」
他的個性那麼強,根本不會考慮放下美國的工作 和她到台灣去的,而她又偏偏是個戀故土的人。
一場假日戀愛,該是最適含他們的方式。
「你為什麼要一再地潑我冷水?」桑文生粗暴地推 開她;轉過身扯平衣袖上的皺折。都留下痕跡了,還 能拂得平嗎?
「我喜歡無理取鬧嗎?」他頎長的背影寫滿拒絕, 看的人怒火勃發,衛靜雲說話的嗓門也跟著提高。
只是,那尖銳的語調中竟有著連她自己都可以明 顯察覺的顫抖。
桑文生繃緊臉孔,握緊拳頭,壓抑擁她入懷的沖 動,「我們已經過了憑感情行事的年紀,也許我們彼此 都該冷靜些。」
他瞪著屋內令他生厭的一室白色。
文生在下逐客令嗎?她扶著牆緩綴地往前走,「我 懂你的意思了,我會離開的。」
「不許走。」帶著傷腿,他依然移動的快捷。
在她的手握上門把之際,桑文生狂風般地將她掃 入他的懷中,雙手牢牢地扣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貼 緊在他身上,仿若欲將她全然揉入他的體內一般。
「現在不走,以後終究還是要離開的。你剛不也說 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地想想,不是嗎?」衛靜雲閉上 眼,不要自己受到他的影響,即使眷戀他胸口的溫暖, 即使瞞天過海的痛苦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
「冷靜個頭!我如果在面對你對還能冷靜患考,那 麼我就不是真正地愛上你了。」他箍住她的臂膀乍然收 緊了幾分。
衛靜雲咬住唇,不讓自己的嗚咽溢出口中。他說 愛她呵!
極度痛苦與極度快樂種複雜的情感,原來是可以 並存的。愈在乎對方,愈希望從對方口中聽到愛情的 承諾,就愈放不開手讓對方離開。
她捉住他胸前有著乾淨味道的白色病人衫,把整 個臉龐全埋在他的心跳之上。
多麼希望他就是那座她可以停泊的港口啊!
桑文生憐愛地用手掌捧起她的頰,讓她眸中的不 忍與他眼中的堅決相對映。「我不讓你走。」
「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過日子,你知道的。」她的 隨性總有一天會成為他規律生活中的污點。
「習慣是可以改變的。」
衛靜雲伸手輕觸著他右眼深遭的雙眼皮摺痕。「傻 文生,習慣可以改,個性卻不能改。我會記得你曾經 這樣為我執著過,我也要你記得曾經有一個衛靜雲, 用了全心地愛你!我愛你、愛你、愛你——」
她的低喃被他的唇堵住,他的悲慟甚至吻痛了她 的唇。
別離的吻是傷感而苦澀的。
「真的愛我,就留下來。」他撫著她親吻過後而紅 潤的雙唇。
「在不曾碰觸到柴米醬醋等等瑣事時,我們的愛情 會是美麗的回憶。」衛靜雲偏過頭親吻了他的手背,
「文生,你願意和我談談你以前的婚姻嗎?」
「你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分手?如果你當真是為結婚而結婚的話。」 她澄澈的眼直視著他。
她大概可以猜得到文生離婚的原因。她只是很殘 忍地要逼他面對現實、面對他們並不適合永遠在一起 的事實。
「我以為她會成為我理想中的妻子,在我回家時可 以有著一個井然有序的住宅環境。奇怪的是,她學的 是會計,可以輕鬆地做出一份財務報表,卻永遠無法 知道煮飯的火候該用幾分。她對於家事一竅不通,或 者該說她沒有這方面的天分。而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 選擇,所以我克制我自己別把脾氣發到她的身上。為 了報答,我帶了她們一家子到美國來,我知道她己經 盡力想把事情做好了,但是,要求完美的我卻無法阻 止我的不悅出現在我的言語、動作上。」
桑文生面對著她,說完他一年的婚姻生活,原本 置於她腰間的雙手,狠狠地握上了她的肩。
靜衛的眼中有著瞭然的悲哀,她真的以為他們兩 人會重蹈他婚姻的覆轍嗎?
「說完了你的婚姻,你懂得我的心情了嗎?也許我 們根本不該跨越′朋友′那條界線的。」肩上的大掌擰 疼了她,衛靜雲卻沒有一絲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