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了很多,我並不後悔再冒一次險嫁給他。」 古君蘭的笑一徑是溫溫婉婉的。
「你比我好多了,我看起來大剌剌,人不怕地不怕 的,可是每次面對文生時,就常常說不出真心話;加 上我做事又魯莽,難怪他根本不想理我。」靜雲臉上 架回了她那副從眉毛一直蓋壓到鼻骨中絨的大眼鏡。
其實,她念舊,用習慣的東西,總也不捨得換。 愛上的人,就會是一輩子的眷戀。
傻。
「桑醫生如果曾經嫌棄過你這些,你就不會生下瀹 洋了。」古君蘭拍拍她的手。
「是嗎?可是現在唯一肯定的事實就是我們不會冉 有未來了。他恨我。」
「為什麼當初不告訴他真相?他當然會有被欺騙戲 弄的感覺啊!桑醫生看起來是自尊很強的那種人。」
「理由說出來很可笑,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衛
靜雲推了推下滑的眼鏡,低下頭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我愛他。」
「你愛他,所以不告訴他你為他生了個孩子?」她 不能理解。
「雖然我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文生是我愛 上的男人,我多少會知道他的想法。不論我在一開始 時就告訴他,榆洋是他的孩子,或者把真相延後到幾 個月、甚至幾年後再告訴他,事實就是,他與孩子之 間有七年的時間被我蓄意隱瞞掉了。他會無法忍受的! 而我會受不了再度失去他的痛苦!」衛靜雲看著白色的 床單,想起那她離開美國前他冷漠的臉,她苦著臉搖 了搖頭。
「我不敢說出口,我知道他必然會為此遷怒於我; 而我,又無法狠心到把這個秘密放在心中一輩子,所 以一直掙扎到實在是撐不過良心的責備時,我才說出 口。就像一個知道自己得了絕症的人,總是不願去看 醫生一樣,因為一看醫生、一做檢查,就等於宣判了 他的死期!」
「為什麼不告訴他,你不敢說出口的原因呢?」
衛靜雲勉強擠出一個笑,眼淚卻跟著掉落下臉頰, 「該死的,一定是點滴打太多了,我不需要這麼多水 分。」
「別這祥。」古君蘭坐到她身邊摟著她的肩膀。「我 幫你打電話給桑醫生好嗎?我相信只要把你剛才的話 告訴他——」
衛靜雲擦掉了兩顆眼淚,很果決地阻止了古君蘭 的話。「如果他還是不原諒我,那我豈不是丟臉丟大 了。我不要。」
「愛情與尊嚴在有些時候是無法並存的。」
「如果脫去尊嚴後,愛情依然遠去,我寧願自己依 然擁有尊嚴。」衛靜雲固執地揚起下巴。
「原來我是先失去尊嚴的那個人。」桑文生的身影 出現在白色屏風旁邊。
「你怎麼在這裡?」衛靜雲屏住呼吸,想到自己剛 才說的話。
兩人一間的病房,隔音設備就是那一張可以聽到 隔壁床鼾聲的白色屏風。
他全聽到了?
「桑醫生。」古君蘭站起身對他微笑。窗夕卜的陽光 很暖,她該下去曬曬太陽的。
「好久不見。」桑文生禮貌地微笑,目光卻放在一 張淚痕未乾的臉龐上。她哭了!
「我想以後我們會常常見面的。我先走了,你們好 好談。」白色身影翩翩地離去。
衛靜雲看著他依然一絲不亂的襯衫、長褲,回眸 看著自己皺巴巴的病人服,倏地就把毛毯捉起蓋住自 己全身,順道蓋住她胡亂一床的小說、稿紙、還有一 包巧克力。
「你一還好嗎?」桑文生打破了沉默,凝睇著她 泛著水光的眼。
「還好、很好、非常好。」她點頭如搗蒜,在他的 目光下連忙用手指抓了兩下頭髮,「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裡?」
「榆洋打電話告訴我的,他說你腦震盪,洋平也告 訴我你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桑文生依然站在床尾沒 有移動位置。
她為什麼哭?從未不曾見過她的淚痕如此明顯過。
「我現在很好了。你什麼時候來的?」你來做什麼? 衛靜雲壓住自己期待的問句。
「我剛下飛機。」他的目光深邃地往視著她,長久 到讓她開始坐立不安。他挪動了身體走到她的身邊, 伸手碰觸她的臉龐。「你不好,太瘦了也太惟悴了!」
「我瘦一點才顯得清秀嘛。」衛靜雲乾笑兩聲,側 開臉龐避開他的手指、他的目光。看著他,讓她想哭!
出了一次車禍,干眼症怎麼恁是成了淚眼症呢?
「又想逃開嗎?」
「逃什麼開?我做人光明磊落,幹嘛要逃。」驕傲 的眼馬上迎上他,不受大腦控制的嘴則冒了句,「你剛 才聽到了多少?」
「你說′我愛他′的時候,我就進來了。」
「我神智不清、胡言亂語,你不用當真啊。」她臉 上開始冒熱氣,想起剛才那些話突然覺得肉麻的很。
「如果我說,你應該早把那些話告訴我呢?」桑文 生俯低身子,將臉龐逼近她,在她整個人全貼到床扳 之時,他的唇一語不發地佔據了想念許久的櫻唇。
衛靜雲命令自己不許回應他熱烈的長吻,腦子卻 全失去了控制的能力,她知道自己的手勾住了他的脖 子、知道自己的頭頸採取高度配合的姿勢與他擁吻、 知道自己的身子因為他的碰觸而泛起一波波的激情
不可以!她的大腦下著命令,她的唇卻在他的唇 中溢出一聲呻吟。
哎,誰要她腦震盪呢?衛靜雲輕喟了聲,放棄所 有掙扎。
桑文生流連在她的柔軟中,勉強拉回他幾乎把持 不住的身軀,隔壁床尚有個中年婦人,總不好在這裡 「公開演出」吧!
「等你出院。」他的唇舌吮過她的耳垂,誘惑地低 語道。
「不要臉。」衛靜雲反射性地啐了他一口,然後很 羞恥地發現自己的手早己鑽入他的衣襟。
她忙不迭地收回手,把手藏到身後,眼不亂為淨 的標準鴕鳥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