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還好嗎。」古蘭若一進門,撲鼻而來的血腥味隨即讓她反胃不已。她虛弱地扶住牆壁,雙眼怯怯地望向官法昭。
「玉娘死了。」他艱澀地自喉嚨間吐出這幾個字。
她雙朦一軟,身子沿著牆面滑落到地上,震驚得無法移動。
死了!昨天才見過的杜玉娘,今天居然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她應該是中了蠱,毒蟲咬過她的五臟六腑後從她的右手腕鑽出。」官法昭聲調淡漠得幾近沒有感情,但他的雙眼是哀傷的。
「蠱!」古蘭若乍然想起杜玉娘手上的淡淡月牙痕。「玉娘的右手有一道水中月的標記。」
「是嗎?」官法昭振作精神,起身走到床邊,以榻上的被子擦乾了杜玉娘滿是鮮血的右手腕。
發黑的手腕上,確實有著被嚙咬過的痕跡,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有著一處淺淺的月牙印痕。
他回過頭想對古蘭若說話,卻見她因為床上的屍體而鐵青的臉色。
「撇開頭去。」他粗聲地命令,任何人都不該看到這種殘忍的畫面,尤其是童年時期,爹娘就遭到殺害的古蘭若。
她想閉上眼,雙眼卻自有意識地緊盯著杜玉娘翻白的眼珠。
「為什麼他要害死玉娘?為什麼他要害死這麼多人?」她捧住自己的頭,不住地低語著。
「你認為他是誰?」官法昭頸上的青筋浮動著,等待她說出那個名字。
「會用這種手段控制人的,只有劉明蝠。」古蘭若氣若游絲地說:「江君看過水中月的殺手,他說她們身上都有一個月牙印記。我原以為那是中了毒的標記,沒想到竟是被下蠱的標記。」
「該死的!劉明蝠曾經送給玉娘一隻象牙雕制的雪鐲,玉娘當時就戴上了,一定是那只鐲子有問題!」他暴躁地一腳踹向一把圓椅,圓椅砰然一聲撞倒了梳妝鏡邊的金製首飾盒,諸多的珠玉撒滿了一地。
「可是我從沒見過玉娘手上戴過象牙雪鐲……」視線始終在地上流轉的她,突然叫了一聲:「是不是翡翠簪子旁邊的那只鐲子?」
官法昭迅速撿起鐲子,「沒錯,就是這只鐲子。」
他將鐲子迎向陽光仔細端詳著,發現靠近手腕內側的地方被咬破了一個月牙形的小洞。
「鐲子內有機關,那該死的蠱一定是被養在裡頭。」他身子一轉,看著她沉聲的問:「你確定水中月和劉明蝠有關?」
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他會讓劉明蝠的下場比玉娘更慘!
她點點頭,「我們追了他十年,沒有人比我們更清楚他了。」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他眼眸中有著一抹深思。
「殺了劉明蝠,然後看著那些被他以毒蠱控制的人,因為沒有解藥而死亡嗎?」她何嘗不想盡快除去劉明蝠這個惡瘤呢?但江君尚未研究出毒蠱的解藥啊!
「為什麼不強迫他交出解藥?」
「有滔天幫的歐陽無忌護著劉明蝠,我們沒有太多的勝算。即使是沈拓野與歐陽無忌對抗,兩人的功力也只是伯仲之間,如果打成兩敗俱傷,劉明蝠還是毫髮未傷的,他只會找到更多的歐陽無忌來保護他。」她絕望地說。
「為了圍堵劉明蝠,你們每個人不惜犧牲自己,分別找了最有利的靠山,朱媛媛與青龍山莊的秦穆觀、樊冷蝶和貫石幫的沈拓野、江君和恭莊的恭成人。」官法昭瞇起鷹眼,覷看著她柔弱的容顏,「你則跟了我!」
古蘭若仰望著他,腦中想的是杜玉娘橫死的模樣。她捂著胸口,只敢輕輕地呼吸,她怕自己在這空氣不流通的室內嘔吐出來。
杜玉娘對她極好,她不想讓嘔吐的舉動褻瀆了死者。
「我害死了她。」官法昭看向杜玉娘的屍體,口氣黯然他說。
古蘭若搖著頭,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公開與劉明蝠作對。第一次遇見你的那一夜,我就和他碰過面。我當時正在調查他的背景,而玉娘是唯一陪在我身邊的侍妾。」他背過身,一手支著牆,頎長的背影顯得無比的落寞。
「你……」古蘭若睜著水眸凝視著他,想安慰他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是因為我而中毒的,劉明蝠一定是想在我身邊安排個人,所以才對玉娘下手的。難怪他知道我背後的疤記。」他的聲調平穩,只是顫抖的手臂洩漏了他的情緒。
古蘭若無聲地凝望著他,他很痛苦吧,玉娘畢竟是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她扶著牆壁起身,默默地站到他的身邊。
她知道那種感覺,「心」明明該是因為人的死亡而心寒,憤怒的火在全身悶燒著,那股火是無法熄滅的,是會燒出噩夢的。
「我們會替她報仇的。」她伸出手輕觸了下他的手臂。
同病相憐吧!他們在乎的人都死在劉明蝠的手裡。
官法昭感到一陣冰冷襲上他的手,他閉上了眼,將古蘭若擁入懷裡。
「我會為玉娘做最妥當的處理。」
「我知道你會的。」她恬靜的聲調,平撫了他的心。
「我們今晚就出發到益州,我要提前去瞭解武林大會的狀況。我不會讓滔天幫拿走武林盟主的主座,劉明蝠不該犯到我的人!」
※※※
「爹!娘!不要!」
古蘭若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醒冷汗濡濕了她的前額,淚珠浸濕了她的臉蛋。
她睜著淚汪汪的眼眸,在黑暗之中顫抖著。
這是哪裡?
這是官法昭的一處別邸,他們正前往益州的途中。意識逐漸進入她的腦中,她的眼淚卻依然奔流著。
她有多久沒夢過爹娘了?
「過來。」官法昭伸手攬住了她,將她整個人全捲到他的懷裡。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古蘭若捉住他的衣襟,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的麝香氣息,他是真實的。
官法昭的臂膀更加擁緊了她,這幾天的路程中,他們並沒有交談太多。
他忙著處理事情,而她則是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她睡不好,臉上永遠有淡淡的疲憊。她吃不多,原就纖瘦的身子,如今更像是風一吹就要卷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