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倒抽口氣的聲音,清楚地傳到恭成人的耳裡。
「回去床上睡你的覺!沒人讓你多事。」恭成人把榻上的被褥全摔到地上,那陣陣黑色陰風一晃之後又回到他的身下。
「明德兄從沒發現這種情形嗎?
「他向來好睡。」恭成人暴戾不安地喝道:「你滾回去休息吧!」這十三年來,他不都是一個人熬過來的嗎?
江君勇敢地望著那些旋風,試著跨過它們走到恭成人面前。恐懼的疙瘩爬滿了手臂,他卻沒有退縮。
「你在等著看笑話嗎?」恭成人嘲諷道。
那黑色陰風開始在江君腳下打轉,他腳步一亂,在閃躲那些陰風時,身子不穩地撞向榻床邊緣。
「小心。」恭成人出聲說道,伸手想摸索江君的身子是否無恙。
「不礙事的。」江君用手撐起身體,恭成人的手也在同時碰觸到他的臉。
「那些東西變小了。」江君驚奇地發現那陣陣陰風向後退了些。
「我感覺到了,也許是因為有人陪著我吧。」恭成人把他扶坐在榻上,他感到那些想要控制他的黑色力量正在消退之中。
「你每天都要和它們抵抗。」江君不忍地看著他疲憊的神情,難怪他的氣色總是不好。
「我不能讓它們控制我體內想破壞東西的力量。只得和它們抵抗。殺了兩個人已經夠讓我痛苦了。
「所以你在天亮時才睡覺?」
「白天時,它們存在卻沒有力量控制我。」恭成人說得頗為平靜,緊繃的雙眉也逐漸放鬆。「它們消失了對不對?」
「剩下地上的一小處黑色陰影。」
「你為什麼起身來看我?」恭成人突然問道。
各懷心思的兩人,皆未發現恭成人口氣中的渴求。
「為了什麼?因為捨不得看你一個人受苦吧。」話一出口,江君就知道自己的失言。
聞言,恭成人倏地一個翻身,將江君壓在身下,俊美的臉龐逼近他,「是心痛嗎?」原來這就是自己所渴望的。
「我不知道。」江君昏亂地搖著頭,恭成人清瘦但結實的身子緊壓著人喘不過氣來。
「和我一樣的心痛嗎?」沒給江君回答的時間,恭成人的唇瘋狂地佔據了他的。
恭成人輕易地阻止了江君的反抗,他的唇強硬地侵犯了江君那不曾與人親密過的柔軟。他的唇輕吮著江君那淡冷的唇瓣,舌尖靈活地挑逗著另一隻水滑的香舌。
這個吻怎麼會讓人感覺如此美好?
「不要這樣!我們都是男的啊!」江君大喊一聲,猛然別開頭,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
恭成人僵住了身子,他只知道江君給他的感覺是如此寧靜,寧靜到他想確認江君會一直待在他身邊,永遠不離開他。
「我要你!」他的話一出口,江君立刻摀住自己的耳朵。
「我什麼都沒聽到。如果你還想要我留在這裡的話,就別這樣。」他低呼道。
「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覺。」江君給他的感覺,是其他女人不曾讓他感受到的安心——一種由心而發的寧靜。
「我不想成為別人口中,恭成人的蠻童。」說完,江君一把推開他,快步跑出房間。
恭成人仰頭狂笑出聲,笑聲淒楚讓人聞之心酸。他緊握著拳頭,憤怒地捶向桌面。他是被詛咒的人!
上天總是忘了給他一條正常的路。
這輩子首度喜歡上一個人,這人卻和他一樣同是男兒身!
第六章
「靖王府派人捎來一封信,要我當蘭若的專屬大夫。我知道你並不同意,但是我們明天就要起程回益州了,我必須去看看蘭若。」江君站在離恭成人三步遠的地方說道。
自那一夜過後,江君一直很小心地與他保持距離。有些事,這一輩子都不該發生的。他的目光流連在恭成人的唇上,感覺自己的耳根子再度火辣了起來。
「不許你去看她!」恭成人沉著臉道。
「蘭若的身子從小就不好,她需要我。」江君沒預料到他會拒絕,說話的口氣也跟著不滿起來。
「需要你!長安城的大夫都死光了嗎?」江君的用詞讓恭成人大為光火,他擰起眉,一臉的狂暴,「古蘭若指明要你去看診,是何居心?你以為官法昭會高興他的愛妾被一個男人碰嗎?」
「不許你用『妾』這個字眼說蘭若。」江君大聲地抗議,低柔的聲調在拔高之時帶著幾分女人的尖銳。
「哼!」江君對那幾個女子的在乎讓他嫉妒。
恭成人抿著唇,沒費心去否認心中的情感。他掙扎過,也抗拒過,然而每次江君一走進屋子,他的注意力就會不由自主地放到江君身上。
不曾牽繫過誰啊!識得情愛不是惡事,偏偏他心繫的人是個男子!
「你是想去通報古蘭若,武林大會的長老紅帖已經出來了吧。我、秦穆觀、官法昭全是見證長老,你們幾個挑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讚歎不已!」恭成人尖酸地奚落著,不喜歡江君放太多注意力在別人身上。
「我在離開前定要見到她,否則我不會和你回益州。」江君擺明了立場,硬是不理會他。
恭成人一拍桌子,「見鬼的!你有什麼資格不願意離開?只要我願意替你報仇,你這輩子都得賣身給恭莊了,記得嗎?」
「我記得,但是我不曾允諾我必須完全服從你!你若不讓我看蘭若,那麼就請你先行動身回益州。」江君話一說完,隨即轉身離開,完全不理會身後桌几被恭成人摔落到地上的巨響。
「可惡!」恭成人大聲咒罵著,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牽著鼻子走!
結果,出乎江君意外的,恭成人給他一個時辰去探視古蘭若。
於是在這離開長安的最後一夜,恭成人和江君抵達了靖王府。
誰知才一入門,靖王府的總管便告知了古蘭若身染急症的消息,江君在和官法昭打了個照面後,便匆忙地進入內室為古蘭若看診。
「恭莊主看來並不順心。」斜倚著幾隻軟墊的官法昭身著白色綢衫,腰繫羊脂玉,一派風流倜儻的王爺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