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翼!」她大叫一聲,想佯裝發怒卻低下頭偷笑了三秒鐘。「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什麼意思?」風間翼悠閒地坐上化妝桌,長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相處久了,也學會了她玩太極拳的答話方式。
「你不是五年前的風間翼。」她說著說著便蹙起了眉,趴下頭靠在桌上。
他輕輕摸著她的頭,目光憐愛至極。一向活力四射的她,此刻卻懶洋洋且可憐地像只落水小貓。明知她獨立到足以罵垮一連軍隊,但還是忍不住體恤、呵護她。曾經失去過她,所以再度擁有時,更不想讓她離開視線之中。知道她依然有些退縮不前,為著他現在的身份,可是有些事是再也放不住心頭的。他希望讓安瑋亞知道自己這些年一路走來的心情。
他雙手撐在身後,以茶潤了喉,自顧自地說著話,回憶中的痛讓他皺起了眉頭。
「五年前,匆忙回到日本的我,看到的是已經靠呼吸器維生的母親,如果你記得我從前對你說過的話,你應該知道我和母親有多親密。」
安瑋亞微揚起下巴看著他陷入回憶的痛苦表情,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她瞭解失去媽媽的那種低落情緒。
「病房外的我自責為什麼沒能早點結束學業回到日本,但心裡又慶幸遇到你。在那些守候的夜晚,我寫了很多信給你,只是你從沒回過。我也向母親說了好多關於你和我之間的事。可是母親也不曾再張開過眼。」風間翼的指關節因緊握而發白,他身子的輕顫也從兩人交握的手中傳送給她。
安瑋亞抱住風間翼的腰,靠在他胸前,有些想哭,為他流不出的悲傷眼淚而哭。
「母親只撐了一個星期就過去了。」越來越低的聲音讓他垂下了頭,用手緊摟住她溫熱的身子,「我和父親明知道這對她而言是最好的結果,可是……還是好難受、好……難……」哽咽的話在喉間,粗重的呼吸不容許他再說出一句話,就怕眼中的那抹熱氣化成水珠滴下。
安瑋亞緊捉住他胸前的衣衫,淚緩緩地流下,把她的心痛與不捨都揉入擁抱與淚眼之中。
他沒有說話,只是努力地調勻呼吸自至正常,再開口時已不那麼哀傷。「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很好,我到台灣前,他們才剛做過身體檢查,還笑著要一同去環遊世界,沒想到母親就這樣在車禍中過去了。所以,母親逝世後,不言不語的、傷心欲絕的是父親。而守著父親,繼承他的事業就成了我在當時刻不容緩的事。」
安瑋亞點點頭,沒有把臉抬起,怕他望見自己淚流滿面。淺淺的呼吸著,怕哭泣的哽咽被他發覺。
「那時候的我常無法入眠,內疚壓迫著我,心像被挖出一樣痛苦。」
「為什麼?」他的話讓安瑋亞忘了自己不抬起頭的原因,紅通通的眼睛迎上了他注視的眸子,「我……呃!呃!」她乾脆抽起面紙擦了擦臉,反正已被看到哭泣的眼睛也沒什麼好隱藏的了。
「別哭。」風間翼接過她手中的面紙輕柔地拭去她的淚痕,在她的額間印了個吻。「你剛才要問我什麼?」
「你為什麼要那麼內疚?車禍是意外,不是嗎?」倚著他讓彼此依偎,她也在他的手上印了一個吻。
「是意外沒錯。可是總覺得母親發生車禍時,我在台灣守著心愛的你是件不可寬恕的事。」他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瞳,「所以母親過世後,我沒有再寫過一封信給你,因為罪惡感籠罩著我,在我贖罪的觀念中,我和你無法結合的感情是我必須承受的代價。原諒我五年來沒再和你聯絡過!」
「如果我曾經埋怨過你什麼,也都過去了。」她坦白以告。
五年的時間,她並沒有完全忘記他,可是也不能說自己始終刻骨銘心地惦著他。情意是有,但狂熱卻是在見到他之後才又重新燃起。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風間翼凝望著她,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她的個性原本就豁達。「如果我說五年來,我不曾談過真正的戀愛、不曾真正地心動,你願意相信我嗎?」
安瑋亞眨了眨眼,驚異地張開口,他剛才說什麼,天方夜譚嗎?連她都不敢說自己在這五年間未曾心動過,處在群芳譜之間的他怎麼可能不心動、不戀愛呢?不!她不相信。她搖了搖頭,清澈的眼直視著他。「你不必說這些的。」
「我知道你並不相信我,畢竟我身邊有太多緋聞、傳言。」無奈地扯動嘴角,風間翼的笑是漾著苦的。「人一旦有名有利之後,身旁可以辨認出的真心少了,而對於別人的接近我的防衛卻逐年加強。尤其在身旁媒體包圍之時,我很難知道別人是在靠我打知名度或是真心以對。加上我一向極注重隱私,所以踏入這行的時間越久,我也就越封閉。陽光的笑容,呵,天知道是多大的偽裝!」他譏諷地吐出話語。
「如果這麼不喜歡,為什麼不放棄?」他從前總是開心的笑,自在地和人相處啊!
安瑋亞心疼地握緊了他的手。
「我喜歡這份工作。」他拉著她的手,一起窩入躺椅之間,讓她的頭枕著自己的肩。
安瑋亞舒服地靠著他,拿起冷氣遙控器降溫。「那麼當初為何選擇牙醫?直接學音樂,接手公司的事業不是更快嗎?」
「沒有經歷、比較過,很難完全斷定什麼是最適合的職業。當初選牙醫部分是興趣,部分也是反抗的心理,父親執意要我接手公司,反而讓我更想遠離,但音樂卻是我不曾放棄過的喜好。母親去世、我進入公司後,開始面對群眾,我發現自己愛上了那種分享、交流的感覺。」風間翼的眼神因興奮而熠熠生輝,他滿足地輕喘一口氣,接著說道,「站上台的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瞭音樂的生命必須靠這種共鳴的力量才能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