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開礦泉水的瓶蓋喝下一大口,稍稍冷卻喉嚨的灼痛,卻還是覺得有些撕裂的麻癢。夏天感冒真是人間一大慘事。天氣已經夠熱了,還不能喝涼水、嚼冰塊解解暑。真慘!
她拔下一根草,細細地撕開軟軟的草根,露出青嫩的芽心,擺在手中吹讓芽心隨風散去,不明白為什麼喉嚨雖痛,但耳朵還是很賣命地豎起來聆聽風間翼對那群女孩舞會邀請的拒絕。
他的「不」說得很婉轉,但卻很堅定。聽起來很舒服。安瑋亞忖道。
但,關她何事呢?她的嘴角幹麼揚起一抹笑?
這是什麼情緒?安瑋亞坐直身子,盯著風間翼的側臉。她不認為自己是談戀愛了,但不可否認,她的情緒已有些被他牽動。大凡正常的人待在帥哥身旁都會有這種不正常的反應吧!才聳聳肩,一陣突來的麻癢就來到喉嚨,她驚天動地般嗆出無法抑制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還好嗎?」風間翼快速地擺脫了那群女孩跑了過來,著急地皺起眉頭,輕拍著她的背。
「不……」才擺手表示不要緊,她又開始劇烈地咳起來。「咳咳咳……」
看到安瑋亞咳到泛紅的臉頰,風間翼氣急敗壞地想罵人。她已經咳了好些天,就是不肯去看醫生。每次一提起看醫生,她就會找千百個理由,反正就是不去看醫生。他實在很難想像一向膽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會怕上醫院。
「咳。」努力地止住了咳,她仰著頭讓喉嚨散熱。
「喝口水。」把瓶口遞向她的唇邊,風間翼的手鬆松地繞著她的肩頭。
她接過了水,往旁邊靠了一步,遠離他體溫籠罩的範圍。
向來不喜歡引起別人注意的她,和他同行,已不可避免地遭受許多人的側目。只當他是朋友,就已必須被迫暴露在大家評量的眼光中,更遑論身為他女友所需面對的指指點點與敵視了。
因此,盡量離他遠一點,喜歡他的陪伴也只能限定在朋友的範圍中。
風間翼無言地沉默了一會兒,他凝視著正抬頭看著天空的她。平易近人的她有著多種逃離人的方法,或漫不經心,或嬉笑怒罵。所以,他的真心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就怕一說出口,他們之間會連基本的朋友關係都維持不下。
知道她開朗而健談——可以和他從埃及的金字塔談到手塚治蟲的《怪醫黑傑克》;知道她善良而易感——可以陪一位獨居的老公公對著街上的人來人往聊上好半天,然後在離開後哭腫了雙眼;知道她凶巴巴的罵人方式是表現關心的一種模式——可以在他忘了鎖門而遭竊時生氣地破口大罵他的粗心,以後每天提醒他記得關上門窗。
這些「知道」在他心中建立真誠而不矯飾的她,這些「知道」讓他為她心動。但這些「知道」卻無法讓他知道她為何總要逃避兩人之間漸生的情愫。看似隨和的她,在某些事上卻很固執,就像她不看醫生就堅持不看。
風間翼一言不發地拉起了她,決定在她的固執之下,做個更固執的人。
「干……咳咳……」想壓住咳,卻還是溢出了一兩聲,打斷了她的話,卡住了那個「麼」字。
「女孩子不要罵髒話。」拜所住套房附近的檳榔攤所賜——當然還有安瑋亞鉅細無遺的解釋——他現在完全知道她剛剛罵的那個字是什麼意思。
「你……咳!」張大了眼,她定住了腳跟,不往前就是不往前。他竟然以為她罵髒話,有沒有搞錯啊!而且還緊捉著她手腕的可惡傢伙還有性別歧視,什麼叫做女孩子不要罵髒話,難不成難孩子就可以罵到高興、罵到心花怒放嗎?她極度不滿地從齒縫中說出啞啞的聲音:「我沒有說髒話,我要說的是『幹嘛』。」
「哦!」風間翼逗弄地捏捏她的鼻尖。她圓睜著眼、皺著鼻的怒吼模樣,也挺可愛的。「我道歉就是了。現在往前走好嗎?」
此時,她覺得自己在他眼中只有五歲,深感大受侮辱,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卻發現了他眼中逐漸加溫的熱度不是她所能承受的,所以,她拍掉了他的手,鼓起頰氣呼呼地看著因被拒絕而變了臉色的他。
「你難道沒有一點醫學常識嗎?耳鼻喉是相關連的器官,我的喉嚨痛可能代表了這幾個地方都有問題。你隨便捏我的鼻子,萬一我流鼻水怎麼辦?」嘿!罵人後她的咳嗽倒是好了些。
他明知她強詞奪理,明知她想轉移注意力,但還是忍不住笑了出聲。「如果當時我實習的對象是你,我就不必辛辛苦苦地祈禱病患上門了。」她說話還真直接啊!
「你幹麼要祈禱病患,咳……上門?東方帥哥在美國不受歡迎嗎?」安瑋亞懷疑地瞥著他不像說謊的表情。
「謝謝你的誇獎。」風間翼開心地笑著。被喜歡的人誇獎總是令人高興的,即使那是很浮面的,還是有被肯定的感覺。「我也不曉得為什麼我的病患很少有年輕的女孩,反倒是中老年女子居多?」
他笑起來露出右側臉頰的笑窩,她心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想我知道為什麼年輕女孩不願意讓你看牙齒了。」這傢伙的笑容太燦爛了。
「WHY?」
「唔……」安瑋亞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才接著說:「沒有人願意在一個帥哥面前很沒形象地把嘴張大半天,口水要流不流的,多難看!多不好意思啊!女孩子哪個不想在喜歡的人之前,保留最好的一面呢?」
「那你願意讓我看牙齒嗎?」風間翼直接的問話,卻是間接的試探。
「當然願意啦!」她眼都沒眨就回答他的問題。這人有些奸詐!
當然,她也沒說謊,她也沒說謊,她跟一般女孩子原本就不同。總覺得先讓對方看過你最醜的一面後,對方才會覺得你處處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