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眼的光線遠遠朝這裡快速奔來,陸人崎一手抄起仍舊沒有知覺的她,塞入前座,將車開到路旁停妥,試圖壓下心裡的焦躁,盡快解決這樁天外飛來的意外。
「喂!你醒醒!」他側身對著眼瞼緊合的她,輕輕拍打她的頰;一個女人喝成這樣,還敢獨自走在深夜的台北街頭,要不是職業所需,就是自尋死路。
「唔……」總算有點反應了,她嚶嚀一聲,眉頭難過地皺起,頭微微晃了晃,但依然沒有睜眼的打算。
「喂!喂!你醒醒!」如果現在手裡有一杯水,陸人崎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澆灌在她頭上!他咬牙忍著自己勃發的怒氣,音量卻還是禁不住地加大了許多。
「嗯……」巨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際滑落,眼閉得更緊了些,好像正努力和什麼痛苦奮戰著。
可總不能這樣跟她耗下去呀!陸人崎索性雙手搭上她的肩頭,用力搖動,道:「好歹你也醒醒跟我報上你住處,否則,我真的只好送你到警察局了。」
唉!除了自認倒楣,他實在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目前這種情況了。
「唔……」她左右微微晃動著頭,掙扎地從口中報出一串破碎地址,顯然還是處在極度不舒服的情況。
「喂!說清楚點,話全含在嘴裡,我怎麼聽得懂!」看來,他還真該好好謝謝老天哦,這女人還沒有醉到充耳不聞的地步;只是,可以拜託她行行好嗎?講話也講得情願些嘛!
這回他使上了幾分勁道,再度拍了拍她的頰,用絕對稱不上憐香惜玉的語氣,連喊了幾聲:「喂!」
「嗯……」崔君嵐的眉頭攢蹙得更緊了,對他的舉動表示抗議。
頰上傳來的疼痛,硬是讓她不得不費力地慢慢撐開眼瞼,眼中所見是天旋地轉 的扭曲空間,而暈眩感立時拴住了她。
難過!好難過!
「不准閉眼!」陸人崎見她一個翻眼又要合起,對她吼著命令道。
在意識混沌一片的情形下,崔君嵐竟真的乖乖照著他的話去做,很認真地想讓自己保持清醒;不過,就算強撐著,沒有焦點的視野裡,也只有個無法辨識的模糊面孔。
「嗯?」她困難地發出聲音,並且試圖將自己渙散的注意力集中,但明顯地成效不彰。
「你的地址。」陸人崎總算稍稍心平氣和,語氣緩了些。「我送你回去。」事已至此,這個「工作」他似乎得義不容辭地答允了。
「我……我自己回去。」脹脹的腦袋裡大概有點瞭解目前的情形了,她掙扎地說道--雖然連她自己都沒把握做不做得到,可是,最起碼她很樂意一試。
崔君嵐摸索著找著了把手,正準備打開車門時,一隻有力的手臂迅速地阻擋了她的動作。
「你以為以你現在的狀況可以辦到嗎?」
這個女人,不僅麻煩還很愛逞強,真是搞不清楚狀況!這下子,陸人崎好不容易才按捺下的怒氣又不自覺地升了起來。
「我……」她輕輕囁嚅著,未能成句,聲音全梗在咽喉;轉頭向他,還是瞧不清楚他的面貌,但是他蘊著怒氣的問句穿破她的耳,算是最直接的表達!
鼻頭一酸,眼眶裡已經有淚水在打轉了。
「喂喂喂!」這個女人實在是……唉,他都不知道該放什麼形容詞了!看她醉眼迷濛卻含淚的模樣,竟讓他興起「辣手摧花」的罪惡感。
陸人崎無奈地胡亂扒了扒額前的發,試著溫柔地說:「小姐,我沒有惡意,只是你一個人走很危險,所以找才堅持要送你回去;如果剛才說話的口氣不好,請你原諒,因為我在趕時間。」
該死!他根本不知道這樣劈哩啪啦講一串話,她到底有沒有聽進去!而且,為什麼他得在這個時候、對著一個喝醉酒的女人說抱歉?
崔君嵐默默地瞅著他,突然間淚水泉湧而出,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喂喂喂!你別哭啊!我道歉可以了吧?」這下子換他慌了。
「對……對不起……」結果,這三個字還是率先由她說出,卻依舊沒有收束淚水的打算。
總不會是感動他的幫助而聲淚俱下吧?看來,一定是想到什麼傷心事了,否則不會喝酒喝成這樣。
「沒關係,你就好好哭一哭吧!」基本的同情心他還是有的,碰到這個麻煩女人,他早就認了!
「喏!」他遞了張面紙,這可稱得上是體貼溫柔了吧?
「謝……謝謝!」
「現在,你可以跟我說你的地址了嗎?」
感謝她--在哭得如此「興高采烈」時,還願意撥冗說出一串地址!
重新發動車子,終於可以上路了,好不容易啊!
「真是莫名其妙!」陸人崎看她哭累後又沈沈睡去的面容一眼,對今夜的「奇遇」,還是禁不住發出怨言;現在,他誠摯地希望這位大小姐不會在他的愛車裡上演翻胃嘔吐的好戲。
這夜的返家路,實在是夠曲折難行了!
***
「嗯……我的頭好疼……」當她終於有力氣把眼睛睜開時,才發現自己躺在最熟悉的床上,而斜倚在另一邊床頭看書的,是她的室友孟琛。
崔君嵐哀哀地發出求救訊息,換來的卻是孟琛的一陣數落。「現在知道疼了吧!明明就沒有酒量,還喝成這樣!真不知道該罵你還是同情你!」
這個傢伙!
當她看到君嵐被一個陌生男子抱下車時,真的有那種心臟停止不動的緊張感;要是君嵐今天碰到的是一個登徒子呢?後果恐怕……光是想,就不禁打起冷顫來。
「我睡了多久?」她慢慢坐起身來,手指揉了揉、按了按太陽穴,同孟琛問道。老實說,她連自個兒是怎麼回到家完全沒有印象。
「恭喜你!破了本小姐上回感冒昏睡的紀錄!」她瞥了一眼牆上的鐘,宣佈她 的成績。「總共十七個小時。」
十七個小時?難怪她渾身筋骨都僵僵的,從肩膀到四肢無一處不酸麻,和大腦裡發出的疼痛波長倒是內外夾攻,配合得天衣無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