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還有沒有?」她好笑地問。
「還不夠啊?」安安衝口而出,臉上露出詫異,不過,立刻就發覺自己這句話有問題,連忙換回原來哀戚的模樣。「有啊有啊!阿崎作夢的時候會喊著「阿嵐!阿嵐!」。」
她絕對相信,只要陸人崎前一晚不是在開夜車,安安根本沒有看到他在床上的機會,正牌的賴床大王可是她小姐啊!居然還聽得到阿崎作夢時的囈語唷……呵,這小鬼,說謊是不打草稿的喔!
「然後咧?」
「然後啊……」安安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又往她身上膩了過去。「就是希望阿嵐看在阿崎可憐的份上,不要再住在台北了嘛……好不好?」
「看在阿崎可憐的份上?」
「是呀!」安安解釋道。「阿崎因為沒有阿嵐,所以心情不好,阿崎心情不好,就安安該糟,安安倒楣。」
「阿嵐最好跟我們一起住,永遠都一起住!」最後加上結論,安安終於把心底的話全部說出來了。
這小妮子敢情是在幫阿崎求婚?呵……看來,安安是小看她老爸的功力了。一個可以不顧羞恥,跑到人家窗下大彈吉他、大唱「兒歌」的人,有什麼會讓他羞於啟齒的?陸人崎不是沒有過類似的暗示,卻不曾明白地向她提出,固然是他的考慮,就算婚戒擺在她面前,他單膝跪地手舉鮮花,她也必須好好地想想。
愛情的成分可以不包括責任,但是婚姻卻不只是抽像的意識,而是非常實際的共同生活……有的人一步踏錯,就一生一世的萬劫不復啊!
而她,絕不要重蹈母親的覆轍!崔君嵐猛地打了個冷顫,許久未曾出現的夢魘般記憶赫然浮起。
她絕對不要像母親一樣!
「阿嵐,你怎麼了?」安安見她一直沈默不語,而且人好像很不舒服,關心地問。「要不要等阿崎回來我們去找醫生?」
「沒事的,阿嵐沒有生病。」她虛弱地笑一笑,小時候那種驚懼的感覺又回來了,只是,她得振作些,不能嚇著了安安。
「我去找阿崎!」安安哪會看不出崔君嵐只是逞強呢?話才說完,人就往販賣部的方向沖。
「安安,別亂跑!」崔君嵐在後頭大喊,沒半點猶疑,立刻起身,就要跟上去。台北危機四伏,可不比鄉下!
「小朋友,不可以亂跑哦!」唔……似乎有善心人士幫她攔住了安安。
「謝……」她抬眼一看清來者的面貌,下一個「謝」字硬是梗在喉嚨,有點尷尬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嗨!好久不見。」
「君嵐……」看得出他也對這次的不期而遇感到意外,瞅著她的眸子裡儘是盛著訝然的不知所措。「你……還好嗎?」
不知怎地,陸宇槐這句再平常不過的招呼用語--「你還好嗎」,她竟非常非常認真地思索了起來;她好嗎--在陸宇槐這個名字逐漸淡出生命以後,她--過得好嗎?
終於,她笑了,溫柔似水而明燦如冬陽,崔君嵐輕輕地笑了……「我很好,真的。」
「是嗎?」他沈沈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的回答奇異地讓他鬆了一口氣,很大很大的一口氣;原來,綁縛他的那條手鏈腳鐐,一直都是由她攜持的。「嗯。」她微微頷首,然後直直對上他的注視。對於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甚至可以說她常常捫心自問;然而,當陸宇槐真的站在她面前,就這樣面對面向著她問時,很多模糊的感覺……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謝謝你這麼問我。」君嵐接著說,完全釋然的輕笑裡頭,曾經包含了太多太多複雜的感覺,如今,卻只拈成淡淡一笑。「我真的過得很好。」
她知道……與陸宇槐的感情,確確實實已經畫上句點了,而她,也真正能做到淡然處之了。
「謝謝你這麼告訴我。」或許,崔君嵐這樣的答案、這樣的表情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最渴盼的救贖。陸宇槐用幾許悵惘、些微感傷、還有相當濃度的遺憾,真摯地開口說道:「君嵐值得最好的男子,我也相信他會好好珍惜你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祝福你。」她無奈地笑了笑,不是不清楚他的處境。「如果,我說--祝你早日找到能夠讓你不顧一切、勇敢面對愛情的女子,不知道恰不恰當?」
「謝謝。」他的感謝卻是顯得力不從心,這輩子--有可能嗎?他從不敢有這份奢求,因為他是陸任峰的長子……有時候,他真的很羨慕七年前毅然決然離家的弟弟,至少,他不會被家庭的沈重責任壓得透不過氣……
「阿嵐!這位叔叔是你的朋友嗎?」原本靜靜聽著他們交談的小人兒,在完全聽不懂的情況下,終於決定插話進來。
「是啊!是阿嵐的朋友。」她答得自然順口。
「那麼,也是安安的朋友囉!」她大方地先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陸慈安,你可以跟阿嵐一樣,叫我安安。」
陸宇槐蹲下身來,和安安平視,開心地與她握手。「我叫陸宇槐。」
「你也姓陸啊?真巧!」安安可樂了呢!在所有認識的人裡頭,除了阿崎外,就她一個人姓陸了。
「是啊!搞不好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他喜歡這孩子,沒來由地;看著她純真可愛的笑渦在頰邊輕轉,陸宇槐驀然想起了一張沈睡在記憶深處的面孔,那是更重更重的歎息了……
「怎麼一個人來兒童樂園?」君嵐問,一個大男人身邊沒有伴出現在這裡,實在挺突兀的。
「被傅采霏放鴿子了。」他苦笑著說。
「傅采霏?」她不是眾所皆知的乖乖千金嗎?
「沒錯!」直到認識了傅采霏,他才知道傳言的差距有多大。「這就說來話長了。」
「如果你想說,找天和孟琛一起聚聚,到時再聽你細說從頭吧!」
「孟琛……她好嗎?」提到孟琛,真的讓他有些迷糊了,陸宇槐皺著眉說:「最近碰到她,老是覺得她在躲我。」